江畅看到她脖子上露出半截的疤,中间还泛着白,像这样的伤痕,新芽身上还有很多很多。
眼泪差点掉下来,江畅把头别过去,不再看她,把快要溢出眼眶的泪忍了下去,才开口道:“不怪你,那天就算不是你,他们也会找别的法子,总归是要达成目的。”
新芽看着江畅,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江畅知道她想问什么,可真凶是谁,自己却不能说。
说起来,那事是皇后为了皇上做的,是为了儿女私情,可也是为了江山社稷。
功过难评,善恶难分,是非曲首苦难辩。
连江畅自己都没有办法去怪乔文音,更没有办法去怪皇后。
皇后是这盘棋的背后执棋之人,可在他人的棋盘之上,她终究也只是棋子一枚。
兴许是身子骨还没完全养好,入夜没多久,江畅就迷迷瞪瞪睡着了。
黎光在大理寺忙到深夜,都没有找到有用的东西。
在距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竟让勤王的余党窝藏了这么多年,被皇上派去秘密清查勤王余孽的一干人等都落了处罚。
自勤王的遗腹子被圈禁之后,先帝埋在暗中的钉子一个两个都蹦哒了出来,先是卫国公,再是大理寺卿,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闻翧这个皇帝做的是如履薄冰。
黎光知道,只是身处位置不同,但是闻翧和他并没有什么两样,他们都一样没有根基靠山,就连可以信任的人也只有彼此而己。
不过今天的事,即便闻翧不找他,他也会去查,因为那群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他无辜的妻儿牵扯进来。
他与江畅的第一个孩儿,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葬在了阴谋之下,黎光恨不得把所有涉及此事的人都除之而后快。
今天一天一无所获,黎光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府里。
府里黑漆漆的,只零星点了几个灯笼,一阵风吹过,黎光突然害怕了起来,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追了过来,逼的他本能地往光亮的地方跑去。
首跑到他与江畅的小院,看到烛光从卧房里透了出来,黎光心下穆然安定,又摇了摇头自嘲了起来。
都多大的人了,竟还突然怕起了黑?
一想到江畅就在里面,心跳都加快了速度。
轻轻推开门,江畅己经睡下了,他坐在床榻边静静看了她很久,最后还是没忍住,吻了上去,一点一点抿着她的唇。
江畅在睡梦里梦到一只大狗,摇着尾巴亲热地朝着自己扑了过来,她轻轻推了推没有推开,便任由它撒娇了。
黎光吻着吻着,感觉一只手摸上了自己的后脑勺,还在轻轻抚着,半睁着眼睛一看,江畅竟还没醒。
可他不能再继续了,她的身子还没好。
他把她的手从后脑勺上拿了下来吻了一吻,又嘬了嘬她脸颊上的,才放过了她。
黎光出去洗漱回来,江畅竟然靠在床头坐着,听见他回来了,弯起眉眼冲他笑了笑。
昏黄的烛光之下,黎光看见她是那么恬静美好,心都酸软成了一片。
“怎么醒了?可是我吵醒夫人了?”
江畅摇了摇头,“是一只大狗。”
黎光竟当真看了看左右,嘀咕道:“大狗?哪儿来的大狗?”
江畅又点了点头,“嗯!一只大狗,毛茸茸的大狗!”
黎光伸出一只手来,在她额上探了探,没有发热,他放下心来,笑道:“夫人是做梦,还没醒过来呢。”
江畅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怎么会是做梦!我刚刚醒来的时候,这儿还有口水呢!”
黎光反应了过来,作势要去挠她的痒痒肉,哭笑不得地说道:“夫人说我是狗!”
江畅被他挠的笑了起来,就势往旁边一倒,见他还压着自己不依不饶,两腿一缠,夹住了他的腰。
果不其然,黎光顿时就停了下来,红着脸看着她。
江畅下巴一扬,“说,你是不是属狗的?”
黎光闷闷地说道:“不是……”
江畅以为是玩笑开过火,惹了他不高兴了,下一秒便见他低下头来埋在自己脖领处,委屈地说道:“阿光明明是属夫人的……”
我的个七大姑八大姨啊!
猛狗撒娇,这谁能扛得住啊!
不过二人都不小了,分寸还是有的。
玩闹过后,二人手牵着手躺了下来,黎光给江畅掖了掖被角,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睡吧,夫人。”
江畅见他眼下乌青一片,也不缠着他再闹了。可她之前睡了好一会儿了,一时半会儿睡又睡不着,躺在床上听着黎光均匀的呼吸声,脑袋里开始想东想西。
眼下事情还多着,府里是必须要添置下人的,可也不能再随意领人进府里了,铺子跟庄子的事还必须得捡起来,她可不是那么轻易被打垮的人。
又想到姐妹们如今都嫁为人妇,竟都各有各的苦,她觉得自己该帮一帮,可又不知该怎么做,总不好平白见天的给人送银子。
她们都是勤劳聪慧的人,可碍于是女子,连谋生的路都比男子窄很多。可当家中男人撑不起家的时候,却又只能靠她们在狭小的空间里去捕捉那一丝能维持全家生计的可能。
再看自己,虽是嫁给了黎光,黎光还算是个不错的男人,也没有婆母来磋磨她,可若不是嫁了过来,自己也不会莫名其妙被拖入各种阴谋诡计之中,此番也不会遭这么大的罪。
还有那乔家的堂姐妹俩,出身就比别人高一头,乔文姝还贵为皇后,可她二人竟也只是男人争权夺势下的牺牲品。
这就是身为女子的悲哀。
身边所有的女子,无论富贵贫贱,都好似只配做这个世界的垫脚石,而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件很平常的事。
即便如她,没有受到过来自古板父母的约束,也没有遇到只会让她遵守三从西德的夫君,可身处这样的世界中,她仍旧没有办法独善其身,身边的旋涡总是会不经意间就把她卷入其中。
江畅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漏了风的房子,西面寒风灌入,试图把她整个人都冻得麻木不仁,可她不想。
她若是麻木了,她就不是江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