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尖锐刺耳的嗡鸣声如同决堤的洪水,在短短一两秒内就达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峰值,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惊呼、惨叫和老师试图维持秩序的喊声。它不再仅仅是声音,更像是一种实质性的能量冲击,粗暴地蹂躏着每个人的听觉神经和大脑皮层,带来剧烈的眩晕、恶心和难以言喻的恐慌。
“啊——!”有心理承受能力较弱的女生捂着耳朵,发出凄厉的尖叫,脸色惨白如纸。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什么了?!”
“地震了吗?快跑!离开这里!”
人群彻底陷入了混乱和恐慌。原本还算开阔的休息平台,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摇摇欲坠的舞台,而舞台本身,正在以一种超乎常理的方式扭曲、变形!
白黎死死地抓住身边一棵碗口粗的松树树干,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试图在这诡异的震颤和眩晕中稳住身形。他惊骇欲绝地看到,眼前的世界正在以一种疯狂而怪诞的方式分崩离析!
天空不再是天空,那橘黄色的光晕急剧扩散、旋转,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无数怪诞陆离的色彩——刺眼的猩红、诡异的幽绿、妖冶的亮紫——交织、碰撞、流动,形成一个巨大而缓慢旋转的漩涡穹顶。远处的青翠山峰,轮廓如同融化的蜡烛般向下流淌、滴落,又在下一秒被无形的力量拉扯、变形,呈现出违反物理定律的扭曲几何形态。
脚下的青石板平台更是首当其冲的异变中心。坚硬的石板在不可思议地晃动、起伏,如同水面泛起的波浪。地面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开裂或塌陷,而是空间结构本身的错位、褶皱和断裂!他亲眼看到,距离他几米外的一个男生,身体的一部分——一条胳膊和半边肩膀——像是被橡皮泥一样猛地拉长、模糊、虚化,然后又在下一秒狠狠地弹回原位,留下一道短暂的、如同电视信号干扰般的视觉残影!那个男生发出了痛苦而恐惧的嘶吼。
“快!快离开平台!向后撤!快!”带队老师李严和其他几位老师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极端异常和危险,他们脸色煞白,惊慌失措地大声呼喊着,试图组织学生撤离这个正在崩塌的空间区域。但在这混乱的、违背常理的环境下,他们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秩序早己荡然无存。
就在这极度的混乱之中,白黎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让他心胆俱裂的画面——平台边缘靠近悬崖的一侧,一个穿着粉色运动服的女生,正是他们班的文艺委员林薇,因为剧烈的空间扭曲和脚下的突然错位,再加上极度的惊慌,脚下一滑,发出绝望的尖叫,身体不受控制地向着平台外侧那片扭曲最为严重、光线呈现出一种如同破碎玻璃棱镜般闪烁着危险光芒的空域跌去!
那片空域的景象极其诡异,仿佛现实在这里被撕开了一道通往异次元的裂口,里面翻涌着混乱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光影和能量!
“林薇!小心!”白黎几乎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完全是出于一种高中男生面对危险时的本能反应,以及一丝潜意识里的英雄主义作祟,他猛地松开抓住树干的手,向前扑出一步,伸出手臂,试图抓住那个正在坠落的、惊恐万状的女生。
他的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堪堪擦过了林薇运动服的衣角,感受到了一瞬间布料的粗糙质感。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能抓住她的前一刻,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无形的巨大拉扯力,如同深海漩涡的吸力,猛地从那片破碎空域中爆发出来,瞬间攫住了他的身体!
“不——!”白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他的身体接触到那片扭曲空域的刹那,仿佛一滴水融入了沸腾的油锅。
一道无法形容的、超越了人类视觉极限的、纯粹而耀眼的白光,如同宇宙爆炸的原点,瞬间吞噬了他的所有感官——视觉、听觉、触觉、甚至思维本身!
他感觉自己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永不停歇的巨大万花筒。周围不再是任何可以理解的景象,而是奔流不息的、狂暴的、无法定义的色彩洪流和能量乱流。时间的概念彻底失去了意义,空间被无限拉伸又压缩。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不,是构成他身体的基本粒子,似乎正在被粗暴地分解、打散,抛入某种高维度的信息瀑布中,然后又被胡乱地、强制性地重新组合起来。巨大的撕裂感、挤压感、失重感、以及时间感知的错乱感,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他的大脑和灵魂深处。
在这极致的混乱和痛苦之中,他口袋里那个一首被他忽略的黄铜指南针,似乎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一缕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温和的暖流,似乎从指南针中散发出来,如同风中残烛般,在他即将被彻底撕碎、湮灭的意识边缘,留下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印记。
隐约间,他仿佛听到了无数层叠交错、混乱不堪的声音碎片:遥远宇宙深处传来的、如同巨兽心跳般的低沉脉动;高能量粒子碰撞时发出的尖锐爆鸣;无数种智慧或非智慧生命体发出的、无法理解的嘶吼与低语;冰冷机械运转时发出的单调摩擦声;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悲悯或漠然的叹息……
然后,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色彩、声音、感知和痛苦,都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无边无际的、纯粹的黑暗和绝对的死寂,如同冰冷的海水,温柔而又残酷地吞没了他最后一丝意识。
他,坠入了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