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的霍格沃茨城堡比往常更加寂静。爱丽丝站在地窖办公室门前,月光透过高处的窄窗,在她脚边投下一片银霜。她轻轻叩响橡木门,指节与木料相触的声音在幽暗走廊里格外清脆。
“进来。”斯内普的声音像黑湖底部的暗流。
推开门时,斯内普正背对着她整理魔药材料,黑袍散落在地上。爱丽丝的目光扫过架子上整齐排列的玻璃瓶——非洲树蛇皮、月长石粉,她上次送的圣诞礼物全都原封不动地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晚上好,教授。”她轻声问候,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拘谨。
斯内普缓缓转身,黑眼睛像两把匕首般刺来:“我以为你会带着新玩具来赴约。”
爱丽丝眨了眨眼,蓝眼睛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无辜:“您没收了我的枪,记得吗?”
“而你父亲没有给你寄第二把?”斯内普冷笑,“真令人意外。”
爱丽丝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她知道沉默有时比辩解更有力——尤其是在面对一个多疑的审讯者时。
斯内普面对沉默的爱丽丝,黑袍下的手指微微收紧。这个麻瓜出身的女孩太过反常——开学前虽然展现出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但至少还保留着少年稚气。然而第一节魔药课上就操作得天衣无缝,气质的突然变化……还有今早在礼堂里那两枪精准到可怕的射击。
“处理鼻涕虫。”他突然转身指向角落的水桶,声音像毒蛇吐信,“不许用魔杖。”
爱丽丝顺从地走向那桶黏糊糊的生物,动作优雅得仿佛在参加晚宴。她戴上龙皮手套,指尖轻轻拨开表层黏液,精准地捏住一只鼻涕虫的头部。黏液顺着她白皙的手腕滑落,却没能让她的表情出现一丝波动。
斯内普的黑眼睛紧盯着她的每个动作。这个女孩处理魔药材料的手法太过娴熟——切割角度、下刀力度、剔除内脏的顺序,全都精准得像在完成艺术品。更令他烦躁的是,她甚至不需要思考,完全是肌肉记忆般的流畅。
“我以为你会抱怨。”斯内普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
爱丽丝头也不抬:“处理材料是魔药课基础,教授。”
斯内普缓步走近,黑眼睛紧盯着她手中的银刀:“你的刀法很专业。”
“家父认为淑女应该精通解剖学。”爱丽丝面不改色地扯谎,将分离好的黏液倒入玻璃瓶,“就像精通射击一样。”
斯内普的嘴角扭曲了一下:“麻瓜的杀人技巧。”
爱丽丝终于抬头,蓝眼睛首视着他:“您对麻瓜似乎很有成见?”
“我对所有危险品都保持警惕。”斯内普的声音像毒蛇吐信,“尤其是伪装成无害的。”
爱丽丝轻轻放下银刀,举起双手示意无害:“我只是个一年级学生,教授。”
“一年级学生不会在礼堂开枪。”斯内普突然倾身向前,“更不会随身携带九毫米口径的‘玩具’。”
爱丽丝的睫毛微微颤动,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不安:“那是自卫。”
“自卫?”斯内普冷笑,“蒙太的魔杖甚至没举起来。”
“先发制人也是自卫的一种。”爱丽丝轻声反驳,“您教我们识别魔药材料时,不也强调要观察细微变化吗?我看到他手指抽动了,也即将要说出恶咒。”
斯内普的黑眼睛眯起。这个女孩太擅长诡辩——每句话都真假参半,让人抓不住把柄。更令他烦躁的是,她的魔药天赋确实惊人,每次课堂作业都完美得挑不出毛病。
“继续处理材料。”他最终冷冷地说,“天亮前完成。”
爱丽丝乖巧点头,重新拿起银刀。她的动作依然精准,但刻意放慢了速度——没必要让斯内普知道她能在半小时内搞定这些。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当地窖的寒气渗入骨髓时,爱丽丝终于将最后一瓶黏液封好。她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发现斯内普正坐在办公桌前批改论文,黑袍在烛光中像只沉睡的蝙蝠。
“完成了,教授。”
斯内普头也不抬地挥了挥魔杖,材料瓶自动飞向储藏架:“禁闭结束。”
爱丽丝微微欠身,转身时余光瞥见办公桌抽屉里露出的枪柄——她的袖珍手枪被随意丢在一堆羽毛笔中间。看来斯内普确实没把这“麻瓜玩具”当回事。
走出地窖,城堡沉浸在黑夜的静谧中。爱丽丝给自己施了个幻身咒,白发和长袍逐渐与阴影融为一体。她轻车熟路地穿过走廊,目标明确——那间传说中藏着厄里斯魔镜的废弃教室。决定把现实当作人性的锚点,不代表她不好奇自己在这面镜子里的投影会是什么。
会映照出前世那场夺走她性命的车祸?家人担忧的脸?还是……那些模拟世界里,冰冷又灿烂的权力巅峰? 她带着一种近乎科研者的冷静,想去一探究竟。
转过拐角时,她的脚步突然停住——前方教室的门虚掩着,缝隙里透出微弱的亮光。爱丽丝放轻脚步靠近,从门缝中看到了……哈利正站在一面华丽的金色镜子前,绿眼睛里盈满泪水。镜中映出一对男女,他们朝哈利微笑着,时不时招手。
爱丽丝屏住呼吸。她安静地站在阴影里,看着救世主男孩贪婪地盯着镜中的父母,指尖颤抖着触碰冰凉的镜面。心底掠过一丝微澜,不是对哈利处境的深切同情,更像是对这种纯粹、首白渴望的遥远识别。
她知道那种穿透灵魂的渴望是什么滋味——在很久之前,她也曾在病床上望着窗外自由奔跑的孩子。
当哈利最终恋恋不舍地离开后,爱丽丝等了十分钟才走进教室。魔镜依然矗立在原地,镜框上的铭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Erised stra ehru oyt ube cafru oyt on wohsi.
她站到镜前,平静地等待着。
镜面如水波般荡漾,最初的景象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病床上的黑发女孩缓缓睁开眼睛,苍白的面容逐渐恢复血色。是前世的她。那个被困在病痛躯体里,只能隔着玻璃羡慕阳光的少女,此时正健康地掀开被子,走向窗外的光亮。
这确实是曾经最深的执念。她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异变突生。
画面急速扭曲、模糊,如同信号不良的旧电视。只一眨眼,镜中人影彻底消散,只剩一个普通的椭圆镜面,清晰地倒映出她此刻站在废弃教室里的身影——白发蓝眼,带着点困惑的眉头,孤零零地立在一片昏暗中。
爱丽丝:“……?”
镜中的爱丽丝:“……?”
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镜中的倒影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没有显示?
一丝冰冷的困惑滑过心头。最初的映照,属于那个早己被埋没的前世灵魂的渴望,清晰明了。为什么到了现在“爱丽丝·瑞温德”,一个真实存在于这个时空的血肉之躯,反而空空如也?
是现在这个“她”的欲望出了问题? 模拟器里她己经当过一次“人神”,推动人类基因进化,甚至踏足星际……权力、知识、影响力,这些通常意义上的野心,似乎在第六周目那种波澜壮阔的时间尺度下,被过度满足了?就像盛宴之后,再无佳肴值得期待?
还是系统屏蔽? 核心模块正在升级休眠,无声无息地干扰了魔镜运作?毕竟它本身就是个深不可测、篡改规则的存在。
更可怕的猜测——这个所谓“现实”本身,也是一个……巨大的、嵌套的模拟?一个精致的“楚门世界”? 镜面空白是因为它只是这个庞大程序里的一个“错误贴图”?……
寒意,并非来自废弃教室的阴冷,而是来自认知可能崩塌的边缘。像是站在宇宙深空的边缘,脚下的立足点随时会崩塌。
不。
冷静迅速回归,强行截断了这场精神风暴。
重要的不是镜子的真伪,甚至不是世界的真伪。
重要的是,我选择此地为“真实”。
爱丽丝的目光扫过镜中自己清晰的倒影,掠过月光下漂浮的尘埃。
我的意识在此思考,我的意志在此决定——它便是我的坐标,我的锚点。无论模拟如何逼近现实,无论这霍格沃茨是真是幻,在此刻,在此地,爱丽丝·瑞温德存在。这便是绝对的事实,是行动的唯一基点。
虚无主义的漩涡极具诱惑力,能将一切都变得无足轻重。为了不被那吞噬一切的混乱带偏,她必须牢牢抓住眼前的“实感”。这份清醒的界定,这主动的选择,本身就是锚点存在的意义。
她甚至轻轻牵动了一下嘴角,带点玩味的嘲讽。
不知邓布利多看到这面对他最“坦诚”的魔镜在我面前失效,会是何种精彩表情?
杂念褪去,心境重归平静。镜中那双蔚蓝的眼睛,清澈而笃定。
不再停留,她转身离开,衣袍扫过地上的月光,悄无声息地融入城堡的黑暗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