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那团暗黄色的痕迹在月光下很像十年前泳池底部的青苔。视觉上模糊又熟悉的斑驳让我心头一颤,仿佛那段被时间冲淡的记忆正悄悄渗出。
枕头被我揉得不成样子,手机屏幕在床头柜上亮了又灭——距离首播开始还有十三小时零七分。每一次屏幕熄灭的瞬间,都能听见细微的“滴”声,像是某种无声的倒计时,在寂静中敲打着神经。
“系统,能把倒计时关掉吗?”我对着空气喃喃自语,识海里的提示音却愈发清晰:【首播任务为S级,失败扣除气运值50点,当前剩余90/100】。声音如同金属摩擦般刺耳,带着机械的冷漠感,让我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凉席贴着后背,沁出了一层薄汗,我翻了个身,床头的木质相框也跟着晃动——那是去年游戏厅年会上,张晓举着拍立得硬拉着我和李明拍的,照片里我们举着可乐碰杯,背景是挂满游戏手柄的墙。指尖不经意地着相框边缘,那种略带粗糙的触感让我想起当时热闹的笑声和汽水打开时的“嘶啦”声。
床头柜突然震动起来,是苏清棠的消息:“明早六点,我让人把资料送到首播间。”后面还跟着一个咖啡杯的表情包,这是她上周在老地方咖啡馆偷学来的,她说这样显得“不那么生硬”。消息提示音轻快地响起,像是一阵微风吹散了些许凝重。
我盯着那个圆滚滚的咖啡杯,喉咙突然发紧——三天前我在档案库翻到了她十岁时的见义勇为证书,照片里穿着碎花裙的小姑娘攥着救生圈,眼睛亮得像星星。那一幕仿佛穿越时光,扑面而来,带着湖水的气息与孩童天真的目光。
“叮——”闹钟在五点五十八分准时响了起来,我伸手去抓手机时差点把相框碰倒。铃声尖锐而急促,像是拉开了这场决战的序幕。
我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连帽衫(苏清棠说这件衣服有“草根可信度”),布料柔软却略显起球,摩擦着皮肤带来一丝粗糙的触感。出门时特意摸了摸胸口的挂坠——那是母亲留下的玉,十年前我落水时它卡在了池底的石头缝里,后来是苏清棠潜下去把它捞上来的。冰冷的玉贴着胸口,仿佛是某种力量的源泉。
首播间在文创园的顶楼,赵雷蹲在设备架前敲键盘,额头上粘着电线胶布。空气中弥漫着电子设备散发出的热量与金属的味道,混合着清晨未散的露气。
“陈哥,你可算来了!”他抬头时眼镜滑到了鼻尖,“我把周氏的防火墙漏洞全扒出来了,他们要是敢黑首播,我就把周越给暗影打款的流水实时投影到屏幕上。”他指了指墙上的监控屏,十七个分屏分别显示着各平台后台、弹幕关键词预警、流量热力图。他的声音透着兴奋,但眼神中藏着焦虑。
我弯腰检查提词器,金属支架还带着晨露的凉意,指尖一触便泛起一阵寒意。冷风从窗外吹入,夹杂着远处城市的喧嚣。
“苏清棠的资料到了。”张晓抱着牛皮纸袋撞开门,他今天没穿游戏厅的荧光绿工服,而是套了件藏青色衬衫——说是“要给陈哥撑场子”。纸袋摩擦的声音和他脚步的节奏交织在一起,带着一种庄重的仪式感。
纸袋里掉出一张便签,苏清棠的字迹娟秀:“关键证据在第三页,是周越2021年收购剧本杀工作室的资金流向。”墨香淡淡,笔迹如她本人般温婉而坚定。
“还有十分钟。”赵雷推了推眼镜,监控屏上的在线人数开始跳动:1万,5万,10万……我对着镜头整理了一下衣领,喉结动了动——三个月前我还在游戏厅擦PS5手柄,现在却要对着百万观众揭开这个行业最见不得光的暗网。心跳声在我耳中逐渐放大,仿佛鼓点一般。
“三、二、一。”导播做了个手势,暖黄色的追光灯打在我脸上,炽热而耀眼。那一刻,我仿佛回到了十六岁在青训营打比赛时,教练说过:“害怕是好事,说明你在乎。”
“各位,我是陈砚。”我的声音比想象中要平稳,“今天我要讲的,是从三年前我激活系统开始,查到的‘暗影’组织的真相。”话音落下,弹幕瞬间炸开了锅:“陈神终于要放大招了!”“周氏买的水军呢?来呀!”
我点开提词器,苏明远的项目日志、周越的股权架构图、暗影组织的资金流水一一投影在背景屏上。“2013年,苏氏互娱启动‘天命游戏系统’测试;2015年,周氏收购了我的青训俱乐部,以‘状态下滑’为由淘汰了我——但他们不知道,被淘汰的我反而成了系统选中的测试者。”
当监控屏上的在线人数突破百万时,赵雷突然拍了下桌子:“来了!”弹幕里开始刷屏“陈砚炒作”“系统是编的”,甚至有人贴出“陈砚收黑钱”的假转账记录。
我深吸一口气,启动“心理博弈”技能卡——太阳穴微微发胀,那些恶意评论的措辞模式在我脑海里自动拆解:“用‘炒作’转移焦点,用‘假证据’混淆视听,这是典型的危机公关模板。”
“各位,这里有一份周氏公关部的内部邮件。”我调出赵雷黑来的文件,“他们今天准备了五千条控评,每条五块钱。”背景屏上弹出邮件截图,弹幕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零星的“666”“陈神牛批”。
“暗影组织通过操控首播平台流量、剧本杀内容审核、电竞比赛判罚,己经渗透到游戏产业的每个环节。”我点开最后一张PPT,周越和暗影头目在游艇上的合照格外刺眼,“但我要告诉所有人——”我抓起桌上的玉坠,“游戏不该是少数人的玩具,它是我们普通人的光。”
首播结束时,窗外的晚霞把首播间染成了橘红色。空气中浮尘闪烁,像是被胜利的光芒镀上一层金粉。
赵雷瘫在转椅上啃着汉堡:“峰值在线三百二十万,现在超话己经爆了。”张晓举着手机冲过来:“林晓说超话第一是#陈砚撕开游戏黑幕#,第二是#苏清棠当年救过陈砚#。”
我拿出手机,苏清棠的消息刚好弹了进来:“首播很成功,但周越今晚约了我见面。”后面还跟着一个定位——十年前那片湖的湖心亭。
晚风吹起窗帘,吹得桌上的资料沙沙作响。风中带着夜露的湿气和树叶的清香。
我盯着窗外渐渐亮起的灯火,突然想起苏明远日志最后那句话:“天命不是游戏,是人性的照妖镜。”
而镜子里,周越的影子正从黑暗中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