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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报声撕裂深夜的寂静时，江凛正将烧焦的头盔甩进消防车。烟灰沾在他浸透汗水的睫毛上，映着消防站内蓝白交错的警灯明明灭灭。对讲机突然炸响新任务："化工园区D区爆炸，请求支援！"
他扯下消防服领口的防烟面罩，后颈的凤凰刺青在强光下泛着诡异的红。"我带队。"沙哑的声音惊飞了窗台的夜枭，江凛踢开脚边的空矿泉水瓶，金属撞击声混着队友们整装的窸窣响。
陆小满的数位板重重磕在绘图桌上。电脑右下角的新闻弹窗刺得她眼眶生疼："凌晨两点，城南化工园区突发爆炸，火势己蔓延至......"她盯着那张模糊的现场照片，画面角落里跃动的橙红色身影让呼吸骤停——火焰吞噬的厂房前，那个背着空气呼吸器的男人，头盔侧面的草莓贴纸在浓烟中若隐若现。
这是她画进漫画的第三十七个火场英雄。
三个月前的暴雨夜，陆小满蜷缩在出租屋的飘窗边。闪电劈开云层的瞬间，整栋楼陷入黑暗。浓烟从楼道里涌进来时，她才惊觉楼下商铺起火。剧烈的咳嗽中，是那个带着草莓贴纸的消防员撞开她的房门，防烟面罩扣在她脸上的触感带着滚烫的呼吸。
"别怕，抓紧我。"他的声音混着火场的爆裂声，陆小满的指尖深深陷进他消防服的布料。落地时她才看清，男人的颈侧有道新鲜的烧伤，像条狰狞的蜈蚣。
此刻化工园区的火舌舔舐着夜空，江凛握着水枪的手突然顿住。二楼实验室的防爆玻璃后，被困者挥动的红围巾在火光中格外刺目——那是陆小满画进漫画里的标志性配饰。他将水枪塞给队友，转身踹开变形的铁门："里面还有人！"
热浪扑面而来的刹那，江凛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坍塌的轰鸣。他用肩膀撞开堵住通道的货架，空气呼吸器的警报声急促响起。陆小满瘫坐在实验台边，脚踝被倒下的钢瓶死死压住，发梢己经卷曲着冒起青烟。
"坚持住！"江凛的嘶吼混着火焰的咆哮。他单膝跪地，徒手搬开滚烫的金属，掌心传来皮肉烧焦的气味。陆小满在失去意识前，看见男人头盔上的草莓贴纸被火星燎去半边，露出底下斑驳的旧痕。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陆小满睁开眼时，监护仪的滴答声规律作响。病床边的塑料椅上，江凛歪着头沉睡，消防服上还沾着未清理的灰烬。晨光穿透百叶窗，在他后颈的凤凰刺青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醒了？"沙哑的声音惊得她一颤。江凛揉着发红的眼睛，从保温桶里盛出白粥，"医生说你轻微吸入性损伤，吃点流食。"他递过勺子时，陆小满看见他缠着纱布的右手——指节处的水泡破了又结痂，层层叠叠像崎岖的山脉。
此后的每个傍晚，江凛都会准时出现在病房。有时带着沾着露水的野花，有时是皱巴巴的漫画书。陆小满发现他总爱盯着她数位板上未完成的画作，画中戴着草莓头盔的消防员在火海里逆行，身后拖着长长的星光尾巴。
"你为什么总画这些？"某天江凛突然开口，喉结滚动着咽下欲言又止。陆小满将数位笔在掌心转了个圈，屏幕上的火焰突然扭曲成漩涡："因为你们是光。"她顿了顿，"就像你头盔上的草莓，明明在火场那么不合时宜，却让我觉得......"
警报声再次打断对话。江凛抓起还没喝完的矿泉水冲向门口，草莓贴纸在转身时晃出一道虚影。陆小满望着他消失的背影，数位笔在平板上落下重重一笔——这次漫画里的消防员，身后的星光变成了具象的凤凰。
梅雨季节来临时，陆小满己经能拄着拐杖在消防站附近游荡。她总在黄昏时分出现，看江凛带着队员训练。男人攀爬云梯的身影矫健如猎豹，汗水顺着下颌滴落在草坪上，晕开小小的水痕。
"小心！"惊呼声划破天际。正在进行高空速降的新队员突然失手，安全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千钧一发之际，江凛甩开装备冲过去，用后背生生接住坠落的队友。撞击声闷响如雷，陆小满手中的数位板应声落地，屏幕上未保存的画作化作满屏雪花。
消毒水的气味再次笼罩一切。陆小满攥着病危通知书的手在发抖，江凛后颈的凤凰刺青被纱布覆盖，心电监护仪的折线微弱得像随时会断掉的蛛丝。她想起他说过的那些火场故事，想起他抚摸漫画时温柔的眼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病人情况稳定了。"医生摘下口罩的瞬间，陆小满瘫坐在长椅上。她摸出数位板，在空白画布上一笔一划勾勒：火焰、浓烟、背着伤员的消防员。这次她在男人头盔上画了两颗草莓，一颗完整，一颗残缺。
康复训练室的落地镜映出两个身影。江凛扶着平行杠艰难行走，陆小满举着数位板记录他的每一点进步。他的右手还在颤抖，却固执地要帮她拧开矿泉水瓶；她的脚踝尚未痊愈，却坚持每天来陪他复健。
"其实那个草莓......"某个暴雨倾盆的午后，江凛突然开口。他着褪色的头盔贴纸，窗外的闪电照亮他眼底的阴霾，"是我战友最后送我的生日礼物。那天我们被困在坍塌的商场，他把氧气面罩给了我......"
陆小满的数位笔停在半空。她想起漫画里那些被她美化的火场，想起江凛身上新旧交错的疤痕，终于明白那些欲言又止的沉默里，藏着怎样的血泪。
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时，是个看似平常的晴天。陆小满正在消防站画墙绘，远处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警报声。江凛换装备的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草莓贴纸掠过她鼻尖时，她鬼使神差地抓住他的手腕："答应我，平安回来。"
男人的瞳孔猛地收缩，喉结动了动却没说话。消防车呼啸而去的尾音里，陆小满望着墙上未完成的凤凰，突然开始疯狂补色。橙红、明黄、赭石，颜料泼洒在地面，像凝固的火焰。
爆炸的轰鸣传来时，陆小满的数位板从手中滑落。她跌跌撞撞冲向火场，远远望见那抹熟悉的橙红色在浓烟中沉浮。江凛正在将最后一名工人推出危险区，身后的储油罐突然发出不祥的嗡鸣。
"快走！"她的尖叫被吞噬在气浪中。陆小满看着江凛转身的瞬间，草莓贴纸彻底被火焰吞没，他后颈的凤凰刺青在火光中仿佛真的展翅欲飞。巨大的冲击波袭来时，她终于看清他口型——是她漫画里常写的那句话：别怕，我在。
三个月后的漫展上，《逆火英雄》的展位前排起长队。巨幅海报上，戴着草莓头盔的消防员背着昏迷的女孩冲出火海，身后的凤凰化作漫天星辰。签售台前，坐着位戴着黑色口罩的女孩，她画笔下的每一个消防员，头盔上都有颗小小的草莓。
某个深夜，陆小满的数位板突然震动。新增的素材库里，出现一段陌生视频。画面里，江凛站在训练塔顶端，身后是初升的朝阳："答应要带你看完整的凤凰，这次......换我食言了。"视频结尾，他抬手敬礼，腕间戴着她送的草莓手链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颤抖着打开绘图软件，新建图层。这次没有火焰，没有浓烟，只有两颗草莓在星空下静静发光，旁边写着未说出口的话：你是我的光，也是我的归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