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烛将熄,摇曳的火光照得吴啸天胸口的旧疤忽明忽暗。张静瑶蜷在他臂弯里,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那些狰狞的纹路,忽然攥紧他胸前皮肉:“那曹弘毅……”她声音发颤,指甲深深掐进他古铜色的肌肤,“竟在润州金屋藏娇,和薛小婉生下孽种曹元澈!去年生辰宴,他当着满城权贵的面,把那野种抱进曹府,说是膝下无子收养的义子!那我们的元贞该怎么办?”
窗外夜枭发出凄厉的啼叫,吴啸天猛地撑起身子,后腰的铁锚纹身随着绷紧的肌肉如活物般扭曲。月光顺着窗棂爬进来,照亮他眼底翻涌的杀意:“元贞……”他喉结剧烈滚动,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你说元贞是……”
“是你的骨肉!”张静瑶突然抓住他布满老茧的手,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心口。滚烫的泪砸在他手背上,洇湿了经年累月的伤疤,“当年你一去不返,我发现有了身孕,为保孩子平安,才不得不嫁进曹府!”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掌心,“多亏了肚子里的元贞,我才斗垮了薛小婉那个贱人!”
死寂笼罩屋内,唯有更夫梆子声由远及近。吴啸天缓缓抽回手,从枕下摸出那柄鎏金短刃。月光在锋利的刃口流转,映出他扭曲的瞳孔——那里面翻涌着二十年前未竟的爱恨,与此刻汹涌的杀意。
“办法总是有的。”他忽然低笑出声,刀锋挑起张静瑶散落的青丝,随着手腕轻转将发丝绞在刃上,“不过是弄死个黄口小儿。等那孽种一死,”他俯身咬住她颤抖的耳垂,声音裹着寒气渗入她骨髓,“曹府的万贯家财,迟早都是我们女儿的囊中之物。”
更鼓惊起满院蝉鸣,暗处忽有黑影一闪而过。张静瑶望着吴啸天眼中燃烧的疯狂,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在紫藤花下对她许下白首之约的少年。而此刻,枕畔短刃折射的冷光,正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墙上,如同两具纠缠的恶鬼。
曹府内,雕花床幔垂落如雾,将卧榻氤氲成朦胧的画卷。曹元澈斜倚在软枕之上,月光透过窗棂为他镀上银纱,衬得那如刀削般深邃的眉骨、似点漆般明亮的凤眸愈发夺目。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抿起,带着几分冷冽与疏离,偏生眼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又为他添了几分惑人的风情。
他伸手轻轻着枕边的青铜令牌,腕间玉骨节分明,皮肤白皙通透,在月光下近乎能看见青色的血管。苍白的脸色如今泛起淡淡血色,为原本就惊为天人的容颜更添了几分生机。乌发随意散落在肩头,几缕垂落在胸前,衬得那如玉的面容宛如神祗,绝世风华令人移不开眼。窗外蝉鸣聒噪,却掩不住他眸中迸发的精光,似蛰伏的猛虎,只待时机一到,便要纵横西海。经过数月调养,他身体己经恢复得差不多,再过一月,便能重披战甲,重回水师。
不久前江都王府那场风波,此刻仍在江都城内沸沸扬扬。陆明薇因散布王妃沈梦雨的谣言,被萧景琰当众严惩,满堂贵胄噤若寒蝉。没人知道,那些足以定人生死的罪证,大多是出自曹元澈之手。谁也不知那些装订成册的罪证,每一页都浸透了他的心血——从茶楼酒肆的密语,到深宅后院的阴私,便己化作置敌于死地的利刃。
薄唇不自觉抿成凌厉的弧度,他望着窗外摇曳的花枝,恍然又见沈梦雨在王府宴会上惊鸿一瞥的模样。当时她鬓边的玉簪轻颤,眸中却凝着寒霜,那样倔强又脆弱的神情,像一根细针深深扎进他心底。
喉结微微滚动,他将令牌贴在心口。原来心动不过是刹那的事,却足以让他甘愿化身暗夜的守护者,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也要为她筑起铜墙铁壁。蝉鸣渐起,他望着天边翻滚的云层,眼中燃起誓要燎原的星火。
“母亲,那沈梦雨如今风头正盛,我们该如何是好?”远处传来曹元贞带着哭腔的声音。曹元澈冷笑一声,指尖重重叩击床头。张静瑶母女与陆明薇勾结的证据,他掌握得清清楚楚。那对母女妄图通过诋毁王妃来攀附权贵,可惜机关算尽,终究是棋差一着。
更漏声里,曹元澈凝视着窗外的冷月。张静瑶依旧每日早出晚归,神色诡秘。他深知,这女人绝不会善罢甘休,指不定又在谋划什么毒计。烛火摇曳间,他握紧腰间佩剑,寒光闪过——若有人胆敢伤害沈梦雨,他定让对方付出惨痛代价。暗流涌动的江都城,一场新的较量,似乎己在月光下悄然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