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价还价。
是操持着全家家底的管理者的生活本能。
为了尽可能地节省一点生活开支,在各种买卖中,买方,总是会向卖方,要求低廉的价格,然后双方在折扣的力道上掰扯。
这是顾清微认知的常理。
但是。
现在。
项祈明和张师傅的对话,好像让顾清微的常理认知,产生了一点崩坏。
不然,为什么,项祈明和张师傅,好像都不愿意对方吃亏的样子,在互相商讨着,谦让利益?
是木匠都是如此?
还是,只是因为是项祈明?
随着相处,顾清微觉得,在他的认知中,项祈明,好像也越来越奇特了。
当然,这个奇特,并不是不好意义上的,反而,更像是某种,兴趣……
兴趣?
想到这,顾清微神色微微一怔。
他注视着项祈明的眸中,也逐渐弥漫上某种古怪又复杂的情绪。
顾清微觉得自己最近,似乎,变得有点奇怪了。
不然,为什么会频频觉得,一个小丫头,这么有意思?
意识到这一点,顾清微垂眸,盯着地板上的一条缝隙,眼中闪烁出明明灭灭的光辉,但最后,却又归于一片平静。
“……那就这样说好了啊,张师傅你不准再往里面加了……我大概什么时候过来拿?”
在张师傅强硬的不愿意占便宜的态度下,商讨结果出来了——
项祈明本次打造家具的银钱,全部免费,张师傅再送项祈明两个大浴桶,还有一整套家具。
“知道了知道了,年纪不大,做事真老套,也不知道和谁学的……有些都是现成做好的,全部的东西,三天就能做完,三天之后你再来拿。”
张师傅估摸着进度,给了项祈明一个拿货的时间。
“好,我到时候再来,张师傅再见!”
三天的时间,不是很长,知道下山流程,又有储物戒,项祈明之后就算是一个人下山,也不会出现带不走的情况,心头大事了了一件,项祈明走得相当轻松。
“顾师叔,兰星,麻烦你们久等了。”
“无事,但我倒是好奇,你这么多新奇点子是怎么想出来的?”
顾清微扫了眼扒在稿子上看得入神的张师傅,有些坏心眼的,对神情出现了些许慌张的项祈明问道。
“……哦,你说这个啊,顾师叔,你在换衣服的时候,不觉得每次叠衣服都很麻烦吗?挂起来是不是更加方便?”
项祈明也没有说什么在杂书上看到的,或是小时候从村里老人嘴里听来的这些,一听就知道在撒谎的话,反而反问顾清微道。
“……你很聪明,我就当是这样。”
面对项祈明讨巧的回答,顾清微失笑,决定不再追问,往门外走去。
“诶!顾师叔,你走错了,种子店在左边。”
面对顾清微的调侃,项祈明不置可否,只是对着转身往右边走的顾清微道。
“你不饿吗?”
顾清微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没头没尾地问道。
“啊?”
虽然嘴馋,也十分想念人间的食物,但是,吃了辟谷丹的项祈明,觉得不能浪费辟谷丹的效用。
而且——
“顾师叔不是说,我最好少吃凡间的食物吗?”
项祈明觉得顾清微说的话,前后有点矛盾了。
但顾清微只是转过身,低头看着仰头望着他的项祈明道:
“你现在的修为太低,忌口……也没什么明显的作用。”
听出顾清微在“嘲讽”自己的项祈明:“哦。”
“既然如此,那我们先去酒楼用膳,兰星也饿了,师侄记得跟上。”
感觉自己小胜一回的顾清微,嘴角微扬,带着点小得意,领着项祈明往不远处的酒楼走去。
过了饭点,但酒楼中的客人,还是不少。
顾清微抱着顾兰星,就点了一个包厢。
“顾师叔,我们就吃顿饭,不用这么大阵仗吧?”
项祈明听见一个包厢要额外交一锭银,连忙拽住顾清微的袖子,小声劝阻道。
“我们带着兰星,有个包厢它也松快点。”
顾清微抬手按住项祈明的脑袋,耐心说道。
“对哦,是我忘了,对不起啊,兰星。”
项祈明对上顾兰星的瞳孔,意识到是自己轻率了,连忙同顾兰星道歉。
“嗷。”
浑不在意的顾兰星,抬起长长的尾巴,学着顾清微的样子,也在项祈明的脑袋上,摸了摸。
项祈明:“。。!”
大猫猫摸我了!!!
作为一个毛绒动物爱好者,项祈明被现在是一只小猫猫形态的顾兰星摸了,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
怎么说呢……
不反感,不讨厌,也不觉得冒犯。
反而心里觉得酥酥的,痒痒的,幸福的好像要冒泡泡了。
项祈明在克制着自己的笑容,不要太过变态。
但是吧——
“……嘿嘿嘿。”
颧骨跟着唇角一起飞扬,项祈明还是忍不住嘿嘿傻笑了起来。
顾兰星和顾清微:“……”
系统:【……】真是没眼看啊……
“……师侄的爱好果然是与众不同。”
顾清微注视着项祈明脸上显得有些傻气却格外真挚的笑容,转身,一边往台阶上走去,一边慢悠悠道。
项祈明:“?”
“顾师叔,你在说什么?”
光顾着回味方才顾兰星用尾巴摸头的那一刻,项祈明没怎么听清顾清微在说什么,连忙顺着楼梯追了上去。
“没什么,兰星说它饿了。”
被当做挡箭牌的顾兰星:“……嗷?”
三楼包厢。
“哇!我从来都没上来过,原来这里的风景这么好啊!”
包厢开着窗,靠着街道,往窗外远眺,看到的,不是街道上的市井热闹,而是远处层峦的丛山。
高山顶尖隐隐泛着白色的雪层,边上缭绕着纯白的云雾,配着底下光秃秃的土地层,乍一看,竟然像个雪顶面包,还是内里装载流心巧克力的那种。
“客官,这是菜单,二位看看想吃些什么?”
肩膀上搭着一条标准穿搭的毛巾,店小二笑着,将两本厚厚的、看上去有悠久使用年限的、却被小心珍重保存的菜单,分别送到了顾清微和项祈明的手上。
“竟然还有菜单……还有图?!”
项祈明以为自己会听到一溜的报菜名,比如说什么“什锦套肠儿、麻酥油卷儿、卤煮寒鸦儿、熘鲜蘑、熘鱼脯儿、熘鱼片儿……”
却没想到,竟然是可以慢慢挑选的纸质菜单,甚至招牌菜的边上,还搭配着形象的简笔图画。
果然,不能小看古人的智慧。
他们只是生活在了古代,但是却一点都不古。
就是,这个价格,实在是让项祈明望而却步。
“你看看想吃什么,我请客。”
察觉到项祈明的为难,本来这次出门就没想着让项祈明花钱的顾清微,抬头说了一句。
“那怎么好意思啊……那就多谢顾师叔请客了。小二哥,我要点糖醋排骨还有这个竹篓炖鸡!”
项祈明扭捏了一下,抬眼对上顾清微不作假的目光,转头对激动地点了两道肉菜。
顾清微:“。”
“你看看你要吃什么?”
轻笑着摇头,顾清微把顾兰星放到菜单前,让它自己点。
“嗷,嗷,嗷……”
顾兰星抬着个爪子,在它感兴趣的菜上,落下它尊贵的肉垫,还小心控制着,没有抓破脆弱的纸张。
店小二:“……”
好在,项祈明跟着报菜名,顾兰星的爪子每落到哪,项祈明就能准确地报出顾兰星点的菜名,店小二也能及时记下。
只是。
“……松鼠鳜鱼、清蒸鱼、鱼香肉丝……兰星啊,我们己经点了好多菜了,三西十个都有了,你吃得下吗?”
项祈明报菜名都报得口水都干了,在顾兰星翻页的间隙里,她灌下一杯温水,朝顾兰星问道。
“哼,嗷啊!”
顾兰星好像对项祈明怀疑自己的食量这一事,相当不满意,它往项祈明的方向走了过来,走到她的面前,然后蹲坐下,相当严肃的,拿爪子拍了拍桌面,似是在强调它的饭量远不仅此。
顾兰星一脸认真,但配合着它此刻迷你可爱的身形,此番一本正经的姿态,落在项祈明的眼里,只是,萌爆了。
“啊!兰星你好可爱!”
项祈明没忍住,一个上前把顾兰星抱进怀里,用脸蛋狂蹭顾兰星柔软的胸膛,甚至还得寸进尺地埋进顾兰星的胸毛中,狂吸。
“吸!兰星你好香啊!”
顾清微:“……”师侄真是每时每刻都能给人以惊喜啊……
店小二:“……”这小娘子的精神状态堪忧啊,怎么对着一只白猫这么喜欢……
顾兰星:“……嗷嗷啊!?”
似是没从项祈明骤然的“变态袭击”中反应过来,但顾兰星也察觉到自己威严不保,顿时想从项祈明的怀抱中跳出来,尝试再度同她讲道理。
然而。
要说平时,顾兰星是老虎姿态,项祈明可能还会顾忌一下它的尖牙利齿,免得自己被划伤了。
可是现在。
顾兰星是一只可可爱爱萌萌哒的小猫咪。
谁会把一只熟悉的、己经撸熟的小猫咪的警告放在眼里呢。
项祈明不管不顾,还是在顾兰星“宽阔”的胸膛中猛吸。
顾兰星没辙了,它从没遇见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大概是顾兰星少见的生无可恋的模样,让顾清微觉得新奇又好笑,认识到,项祈明不仅是顾兰星的玩伴,甚至可能还是顾兰星的克星,顾清微就有种说不出的,想看好戏的心态。
所以,顾清微无视了顾兰星向他求助的目光,转而对始终都面带微笑的店小二道:
“就这些,这是饭钱,多的是你的赏银,下去吧,不会浪费的。”
顾清微凭空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示意店小二算账。
“原是仙人,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点的菜,小的这就让厨房给您做!”
估摸着饭钱,这锭银子绰绰有余,赏钱也相当丰厚,就算店小二心中觉得古怪,也不会多嘴,他笑着接过,就下去了。
只是萍水相逢的客人,只要会给饭钱,不浪费粮食,那店小二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饭后,你还有什么要去的地方?”
好整以暇观望了一会儿,看着毛都被揉搓到凌乱的顾兰星,顾清微似乎终于是想起来,要给顾兰星解围了。
“一些日常消耗品要补,各种种子和耕地的东西要买,去趟杂货铺和药铺应该就行了,哦,还要买些纸笔,平时做笔记,还有练习画符,那就还要去趟书店……”
项祈明重新把幽怨地望着她的顾兰星的毛发理顺,一边从挎包里拿出她的小本本念着。
“嗯,这些都可去海蜃楼采买,一会儿你同我去,我也要买点东西。”
顾清微仔细听着,给项祈明提出了一个建议。
“嗯……”
项祈明低眉思考。
海蜃楼的东西很全,质量也上佳,但价格也相应的,非常美丽。
所以海蜃楼,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赚的,是有钱之人、有权之人的钱,也不会把底下老百姓的生路,全部都霸占。
无论是在同行之中,还是在寻常百姓之中,海蜃楼的风评,都很优秀。
海蜃楼本身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但奈何,项祈明囊中羞涩。
要不……她自己去各处跑着买,然后让顾清微自己去海蜃楼?
“都说了,今天出来是为了感谢你,我不会让你出一分钱的,去海蜃楼,也省得你到处跑。”
看出项祈明的纠结,甚至是拒绝,顾清微浅饮了一口温茶后,轻笑着,对项祈明道。
“……这怎么好意思。”
吃饭的便宜,只有这一次,项祈明占的心安理得,但是多了,项祈明就过意不去了,海蜃楼里的东西……项祈明的包就在里面卖,利润也在拿,她知道里面的价格有多贵。
要是她买的东西,全部都让顾清微付钱……那可是一笔巨款。
项祈明不能像吃食一样,接受的心安理得。
“都说了是感谢,如果不是你带着千年莲心出现,我现在说不定都不能这样好好坐在这里,享受悠闲的时光,我是真心想要感谢你的,所以,你就安心收下。”
顾清微从未见过项祈明这样难劝的人,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眼见项祈明的态度就要松动,准备松口气,享受“胜利果实”的顾清微,却又听项祈明道:
“不行,还是不行,太贵重了,收下我良心不安啊顾师叔。”
顾清微:“……”
怎会有如此固执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