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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多谢顾师叔带我来见世面。”
夕阳不过一瞬，天色很快就全然暗了下来，但因为人间明亮热闹的暖光，这世间还不曾落下帷幕。
似是在贪恋人间的烟火，顾清微带着顾兰星和项祈明，慢悠悠的，漫步在热闹的夜市中，闻着道路两旁不断传进鼻子里的香味。
一点都没有施展术法即刻回宗门的意思。
而听了项祈明的致谢，顾清微只是侧首扫了她一眼，点头表示听到了之后，没再说话。
可能是夜色温柔，也可能是人间太过热闹，也说不定，是方才在海蜃楼受到的惊吓还没有缓过来，即便没有在顾清微的表情中，得到可以继续话题的许可，但项祈明还是止不住话头：
“身在其中，见识了这么多，才知道我的任性给顾师叔添了很多麻烦……对不起啊，顾师叔。”
见识了海蜃楼的残酷，所谓买卖也充满了血腥气，再加上，她刚才借助这海蜃楼，赚了真正意义上的人生第一桶金，喜悦又恐惧，惊疑也不忍，各种繁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就忍不住说话。
当然，对顾清微道歉，项祈明是诚心的，但是，中途被街头小摊贩的香味，给迷住，也是真的。
转过身来，想让项祈明不用这么反复道歉，可当顾清微一转头，却发现，小丫头正定定地看着一炉正巧出炉的烤鸭。
那双乌亮的，如黑珍珠一般的，顾清微曾经羡慕也想要了很久的眼珠子，噙满了馋意。
“……给你买一个？”
沉默了片刻之后，顾清微无奈笑着，走到项祈明的身边，询问她道。
“啊！什么！不用不用，这么晚了，我们该回去了，中午也吃了大餐，晚上就不用吃了……”
擦了擦嘴边不存在的口水，揉着脸，把脸上过于明显的垂涎压下去，项祈明连忙朝顾清微摆手。
“想要就买，等你筑基以后就不能多吃这些凡间的食物了，所以趁你现在还有机会，不要犹豫。”
项祈明：“！”
言之有理！
她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
而顾清微观察到项祈明的口是心非，首接掏钱，买了两只烤鸭，项祈明一只，顾兰星一只。
“喏，拿着。”
入手一片热乎的温烫，油纸包着，迷人的香味从边上的缝隙里钻出来，暖手的同时，也在别样的层面上，填补了项祈明心中的某种空缺。
双手捧着这让人感到熨帖的烤鸭，耳边是人间的欢闹，项祈明抬眼望去，走在周边的，都是整整齐齐的一家人，虽然有争吵，但温馨的占多数。
站在人群中，项祈明没来由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人群纷纷扰扰，她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寂静无声，无人理睬，道路两旁明亮喧哗的各色烛光，都抵不过她头顶上清幽的月光。
此情此景，项祈明忽然想到了两位父亲，眼中一片酸涩，隐有热烫的水珠从中涌现。
“嗷呜嗷呜嗷啊呜……”
烤鸭一到手，都不用顾清微开口询问，顾兰星就自顾自的，攀到顾清微的手上，不管烫不烫，首接一口接一口地吃了起来，满嘴流油。
“又没人跟你抢，你慢点吃……你现在不吃吗，师侄？”
顾清微先是无奈捧着烤鸭，让顾兰星有更稳的落脚点，吃得更稳妥安全一些，而后转头一看，发现项祈明双手抱着油纸，站在原地，神色中，有种不知所措的迷惘。
神游……不像。
但顾清微能感觉到，项祈明的情绪，不对。
不能让她再这样任由情绪肆虐，顾清微知道那样的后果……
所以，“没办法放置不管”——驱动着顾清微，仓促开口，却也执意，想把项祈明从失落的情绪中，拽出来。
一声呼唤，把项祈明从未知黯然的情绪中，拔了出来。
顺着声音猛然抬头，仓皇地寻找着声音的来处，在惊慌失措之中，一滴热泪，自眼角，随着项祈明猛一抬首的动作，飘散在空中，被重力拉拽着坠下，融入地表，再也看不见了。
“哦，我现在不吃，等回去了再吃……谢谢顾师叔。”
在看清声音的来源是顾清微后，项祈明连忙低头，借助把烤鸭装进储物戒的动作，掩饰她泛红的双眼。
但她瓮声瓮气的、带着些许沙哑的嗓音，却是暴露了。
而就在此时。
【滴，灵质空间激活成功，宿主可以当场查验。】
除了发布任务以外，鲜少出声的系统，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声激动人心的提醒，项祈明瞬间就清醒了。
——哦！等了这么久，终于激活成功了啊系统，我等的花都快谢了。
【……不超过一个月的激活时间，之前也同宿主解释过，请宿主不要阴阳怪气。】
——嚯！你连阴阳怪气都知道，可以啊统子。
因为某种别样的同病相怜，顾清微时刻关注着项祈明的动向，这会儿，自然是没有错过项祈明骤然的情绪转变。
顾清微：“……”
大喜大悲，师侄不会脑子坏了吧……
项祈明神识粗粗扫了一遍灵质空间，发现这空间，己同她融为一体，剥离不开。
确认空间内绝对安全，项祈明连忙把储物戒里的所有东西，都转移到了空间里，就连热气腾腾的烤鸭，也被她送进了时间暂停的位置，保证之后想吃了，拿出来还是现在这样热乎烫手的。
也算是得到了一个功能超棒的保温箱，身为骨子里就好吃的华国青年，看着这满街的烟火，项祈明顿觉生活又充满了无限的希望。
类似得到新玩具一样的兴奋，项祈明几步上前，眼睛亮晶晶的，拉着顾清微的衣袖，像个寻常小孩，指着不远处的一处散发着别样香味的烧烤摊，对顾清微道：
“顾师叔，我们去那边看看吧，看上去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顾清微：“……嗯。”
师侄的心思真难猜。
但感受到衣袖上轻微的力道，心尖蓦然一阵酸软，可还没来得及细品，顾清微的脚步，似是有自己的意识，自发的，跟在了项祈明的身边，替她推开周边拥挤的人群。
走到人群最是热闹处，绚烂的花灯，悬挂在半空中的绳上，各自散发着灿烂的光彩，看得就让人心生欢喜。
“小娘子，花灯要不要来一个？”
招揽生意的喊话，充满了整条街道，项祈明好奇地东看西看，然后，就顺着叫卖声，发现了一个令她无比心动的花灯。
牡丹的模样，花瓣被捏得精细又传神，灯体却又圆润流畅，灯上的花样，是象征着富贵圆满的牡丹，与外形遥相呼应。
不知怎的，这盏灯，在项祈明的眼里，就是格外的，吸引她。
“想要那盏灯？”
顾清微顺着项祈明的视线，也捕捉到了这一盏别样的花灯。
“嗯！”
不同于之前的推脱，在面对真正想要的东西的时候，项祈明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求。
再度被项祈明的反应给意外到，顾清微愣了一瞬，却是痛快掏钱。
“摊主，那盏花灯多少钱？”
“哦！这位公子，眼光不错啊，这可是我这里最贵最好的一盏花灯……看您气质高贵，给您实惠，不二价，白银一百两。”
见生意上门，那摊主捋了捋泛白的胡须，眼珠一转，先是上下扫视了一番顾清微身上的穿着用料，一边把那牡丹花灯吹嘘得天花乱坠，一边盘算着宰多少合适，然后，打定主意的摊主一拍胸脯，装作给了一个特别优惠的价格的样子，漫天要价喊了白银一百两。
顾清微：“。。。”
虽然不通庶务，但从这摊主的神态中，也意识到自己是被当做小白宰了。
皱了皱眉，顾清微眼中闪现一片暴虐和厌恶，他望着摊主的眼神，犹如望着一滩没有生命的肉块……
但顾清微在怒气暴走之前，项祈明那张期待的脸，顿时浮现在脑海：
可师侄又喜欢这盏花灯，左右一百两白银也不是什么大价钱，要不……
不过，在那之前，项祈明先一步爆发了——
“这么贵！？一个花灯白银一百两！老板你抢钱啊！”
想过逢年过节的时候，物价会存在一定程度的溢价，但没想到一盏好看的花灯，竟然会背刺她。
在她的预算中，这花灯最多也就一两银。
因为太过震惊，心中也存着一分怒气，项祈明下意识的，在喊出来的声音中，灌输了一层轻巧的灵力。
不多，达不到百亿音响的效果，但这摊位周边的百姓们，却是字正腔圆地听清了项祈明喊的这一声质问。
要说是不了解的事情，他们可能也就听了就过了。
可偏偏，今儿个十二月初九，是安宁县惯例的花灯会。
只要在这里生活了一年以上的，都知道，花灯会上，寻常花灯，不过数十文，好看一些的，价钱也会到几百文，但摊位上的，至多不会超过一两。
就连精细制作的花灯魁首，庞大的灯形，惟妙惟肖的纸雕，活灵活现的灯光流转，也不过九十九两银，这寻常的摊位上，竟然有一百两白银的花灯？！
“今年的花灯魁首涨价了么？怎么变成一百两了？”
“不知道啊，那边说是有，反正没事，过去凑凑热闹呗……”
“往年的花灯魁首不都是从大商铺里端出来的吗，怎么今年在一个小摊子上？”
“我看情况不太对，那摊主，莫不是看人家公子身穿华贵，所以想宰客？”
“什么人啊，今天可是过节，我倒要看看这摊主长得什么样子，以后我绝对不去他那里买东西了……”
“……”
这世间，人总是喜欢往八卦的中心扎堆的。
不一会儿的功夫，项祈明和顾清微所在的摊位周边，就聚集了一群想看热闹的百姓。
他们围着摊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但间或几句，还是会落入摊主的耳朵里。
眼看着自己的口碑即将落入下成，摊主脸上的自得，荡然无存，并在瞬间，陷入了惊恐，他连忙告饶：
“我错了我错了，姑奶奶，你小点声吧，我这还要做生意呢，这灯你喜欢是不是，拿走拿走，首接免费拿走！”
欺软怕硬。
项祈明的一声怒吼，吸引来了这么多本地百姓来看热闹……摊主的生意，可不只有这花灯会上的这一次。
而且做生意的，最重要的，就是积攒平日里的口碑。
若是被本地人发现，他商业道德不高，那么这一晚过后的平时，本地人只要发现了他是个黑心商贩，那么，不会有人愿意来买他的东西……对于一个商贩来说，那真是大灾难了。
所以，那摊主挺起的胸脯，瞬间弯了下去，他腆着笑，把顶上的牡丹花灯取下，殷勤的，递到项祈明的面前。
项祈明：“……”
搞这一出么……
项祈明往边上围观的人群望去——
“是不是我们听错了？这摊位老板看上去人模人样的，也憨厚老实，怎么会讹人呢？”
“是啊是啊，会不会是搞错了，老板都白送了一个这么好看的花灯……”
“诶诶诶，你们说，会不会是那小娘子想反过来讹人啊？”
“不会吧，他们身上的衣服虽然看不出来是什么材料，但是看起来很贵啊，不会是干这种事情的人吧……”
果然。
舆论的风向，在瞬间，就转变了。
最初对摊主的声讨，现在正在向项祈明他们转移。
摊主的小计俩，顾清微和顾兰星，都看得一清二楚。
冒犯到他们的头上来……还未有人有如此胆量。
真的是——
好大的胆子啊。
顾清微面色一肃，手中灵力暗自汇聚，想给这不知好歹的人类一点教训。
但在那之前，项祈明率先站了出来。
“大叔！你会不会做生意啊，之前你还叫一百两，这会儿又白送，你这摊子，莫不是别人做什么黑色生意的幌子，你白送我可不要啊！”
项祈明不是看不清，但对这样偷奸耍滑的人来说，毁了他最在乎的，才伤他最重，也切实有效。
不过是在菜场与看人下碟的黑心商家扯皮罢了，上辈子的项祈明，经验可丰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