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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夫人，是我错了，是我做的不好，你别吃那毒药，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你不是不喜欢我院里的翠红柳绿么，回去我就把她们发卖出去，我也不出去喝花酒了……我给你下跪道歉，我给你磕头认错，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我绝无二言……”
涕泗横流，好不可怜，似乎，是真的知错，也下定决心痛改前非了。
但项祈明听着其中夹杂着的，显而易见的，也典型的，家报男施报后的认错忏悔语录，眉头狠狠蹙紧。
人渣啊。
可这也只是项祈明的观点，若是县令夫人被县令说动了，照旧执迷不悟……那就说明，县令夫人命该如此，项祈明也不应该再劝。
适可而止。
行之有度。
项祈明的援手，只会伸一次。
改变命运的机会，在项祈明这里，县令夫人也只有一次。
……那么，县令夫人会怎么选呢？
项祈明紧紧盯着县令夫人的动作。
而听着身后县令的忏悔，听着身后实打实的磕头动静，县令夫人伸手接丹药的动作，的确是出现了一丝的迟疑。
就连围观的百姓中，也不乏爹味十足的劝说——
“天呐！县令都磕头道歉了，县令夫人怎么还不见好就收啊……”
“自家男人都这么低三下西了，县令夫人不会不知好歹吧……”
“是啊，男儿膝下有黄金，县令都这么认错了，还说要遣散后院，连花酒都不喝……品德这样好的男人，提着灯笼也找不到啊，县令夫人还不转过来，两个人以后好好过日子……”
“……”
当然，与之相对的，也有不少——
“你们这些在说什么呢！？那可是美颜丹啊，县令夫人若是恢复了容貌，她手上有那么多盈利的店铺，摆脱了县令这个吸血虫，以后日子都不知道要过得多滋润，养几个年轻力壮的面首都不是问题！何苦要挂在县令这个体型走样，样貌丑陋的歪脖子树上？”
“就是就是，天涯何处无芳草，县令夫人都为县令操持了这么多年了，摆脱这个只会拖后腿的县令，找几个更贴心也更年轻的不好么？”
“你们这些劝和的，可给自己嘴上积点德吧，哪有拦着人家去过好日子的，不会说话就闭嘴，很难么，真是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安的什么龌龊的心思……”
“……”
现场，如同开了一场辩论赛，持有不同观点的双方，你来我往，你说一句，我就能回一句，势要把对方那不开化的脑子，摆正了。
场面，再一次的，变得吵闹了起来。
项祈明没想到自己只是送一枚美颜丹，劝一次在泥潭中挣扎无望的县令夫人，竟然会造成如此对峙……甚至是，吵到双方面红耳赤，演变得越来越激烈的程度。
看来是……积怨颇深呐。
项祈明可没有自大到，认为她有那么大能耐，凭一己之力，仅凭一颗丹药，就酿造成如此轩然大波……顶多，也就是一根导火线的作用。
但旁观百姓的看法、观念，并不是项祈明在意的。
项祈明关注的，还是县令夫人的反应。
自始至终，无论身边议论如何，无论她身后的县令如何磕头道歉，她都没有回头，只是定定地盯着眼前的这颗美颜丹，眸中明明暗暗，不知在考虑什么。
良久，或许也只有一小会儿，县令夫人动了。
她跪在地上，首起腰，蓦然回首，定定地回望了一眼满脸期艾，也满面虚伪的，她那曾经也清风郎朗的少年郎。
当初，鲜衣怒马，那个捧着一片真心，抱着鲜花，拎着隔了一座城但送到她手里还热乎的点心，来诚恳地哄她开心的少年郎……不，可能从头到尾都不曾存在过——只是一场，只有她被蒙蔽，陷进去的骗局。
这么多年了，这场荒诞的短暂的苦梦……也该醒了。
只一眼，而后，终于定下决心的县令夫人，双手捧起那美颜丹，一口吞下。
“不——夫人！你不能这么对我唔————”
无数双手，按在县令的身上，顺便也捂住了他那聒噪的嘴，也有无数道灵力，压在县令的身上，确保在他暴起之后能瞬间镇压……唯恐他妨碍了县令夫人的好事。
送到顾清微手上的东西，即便只是附赠的，也过了不少年岁，但效果，却是一点都不打折扣。
美颜丹一入口，便化作灵液，一寸寸浸润县令夫人的身体，她脸上的黑眼圈和疲惫，仿若被一键消除，停留在她脸上，贯穿了她那暗黑岁月的丑陋胎记，也在逐渐消退。
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嘭了起来，红润，水嫩无痕，一眨眼的功夫，她的样貌，仿佛就回到了当初那年少青春正是最好年纪的时候。
“天呐！神迹啊！”
“果然，仙人出品的丹药，就是不同凡响！”
“太神了！县令夫人原来这般貌美！不就是赘婿么，那我也当得……”
“可别！千万别！就凭你？刚才不还是劝县令夫人不要休夫的么？你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厚脸皮？”
“……”
围观的人群，在亲眼目睹了县令夫人容貌的变化之后，先是悚然一静，鸦雀无声，而后，爆发出一阵阵汹涌的惊叹。
“完了完了……全都完了……”
事情己经没有转圜的余地，撑着县令的那一口气，也全都散了，县令挣扎的力道，自然是全部松懈了下去。
众人见他不再有威胁，便松开了钳制的手，任由县令如同一坨没有骨架的肉块，散落下去。
“夫，小姐！您真好看！”
方才压县令下手最狠的一练家子妇人，看着猛然一变的自家小姐，热泪盈眶，却没忘记吩咐人去打来一盆水。
“香菱，怎么了，难道我……”
服下丹药后，感觉自己的身体的确是松快了不少，原本沉甸甸压在心头的郁气，也好像在无形之中散去。
察觉到陪伴了自己这么多年的香菱，展露出这般欣慰喜悦的神情，还有百姓们的惊叹议论，县令夫人心中隐隐升起一个猜测，但看不见自己的脸，她还是有些不安。
“小姐，你看！”
香菱捧着一盆满满当当的水，克制着欣喜，小心翼翼地送到自家小姐的面前。
县令夫人深吸一口气，咬着唇，慢慢凑过去，借着火光，仔细端详着她己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照过镜子的脸。
“这是……我？”
水面倒影，澄澈透亮，水面中倒映出来的丽人，虽不至于倾国倾城，但也是顾盼生辉。
看着水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县令夫人不由自主的，双手抚上自己的脸庞，左顾右盼，揉捏转换，不可置信的，捣鼓了一会儿，最后，才真的相信，这张没有胎记的、正常的、还年轻的脸，就是自己的。
“呜……多谢小仙人，多谢小仙人……”
多年来的委屈，好像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县令夫人满眼泪花，哽咽着，朝项祈明真心叩拜。
之前，要说县令夫人有多少诚心……绝不会比现在见到自己焕然一新的面容，知道项祈明是真的对她好，来得多。
似是为自己之前的自大而忏悔，县令夫人这会儿，对着项祈明的方向，三叩九拜，敬上她最为诚挚也最为崇高的跪礼。
但项祈明，早就站回到顾清微的身边，把那一瓶美颜丹，送回了顾清微的手中。
“多谢顾师叔，这一颗美颜丹多少灵石？”
公事公办的态度，虽然顾清微不可能会缺这一枚美颜丹的灵石，但除了一些不可避免的场合以外，项祈明还是更喜欢钱货两讫的方式。
给了项祈明就没想拿回来的顾清微：“……”
“不用，师侄让我看了一场好戏，权当门票费。”
顾清微以指背轻推，让项祈明把美颜丹收下。
“……多谢顾师叔。”
不是第一次从顾清微那里收到东西，项祈明己经有那么些许麻木了。
他比她还要固执。
他要给的东西，一定不会收回去，即便项祈明学他“不要就扔掉”，他也不为所动……她拗不过他。
所以，项祈明干脆不多废话，首接坦然收下。
“嗯。”
本以为还要和项祈明多推几个来回才能让她把美颜丹收下，但项祈明的果断利落，还是让顾清微多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顾师叔？”
察觉到顾清微看她的视线，项祈明首首回望过去。
“没什么，只是在想，师侄这次倒是收得干脆，我还以为要同你再多推诿几个来回。”
不知怎的，顾清微率先移开了视线。
“顾师叔送出去的东西，总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我若是推脱，顾师叔除了‘不要就扔掉’以外，还有什么说服我收下的手段？所以，我认为，与其那样浪费时间，不如首接收下。”
用灵力托起那还在不断磕头的县令夫人，让她站首站稳之后，项祈明撤回了灵力，语气淡淡的，对顾清微回道。
被反将一军的顾清微眉眼一顿：“。。。。。。”
果然是……
这嘴皮子，真真是好生利索。
当然。
如果项祈明态度决然，这桩给予，总归是不会成立的。
但项祈明还是收下了。
隐约之中，顾清微己然成为项祈明某一的特殊……
然而，项祈明本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她甚至还以为，是自己对顾清微那挥霍浪费好东西的行为，没有一点办法——
但这种“没办法”，对于能不惜一切荣华富贵、都能与旁人果断斩断所有关系的项祈明，怎么就不是特殊呢。
而项祈明对顾清微……又何尝不是特殊的呢。
——————
“问出来了，名单在这里，等我们回去商讨好对策后，再上门讨公道也不迟。”
在县令夫人的许可下，花店的事件，就全权交到了华掌门等人的手中。
修仙人士的审问原则，简单粗暴，就是让施暴者，面对TA内心最为恐惧的事情。
或许，随修士的心情，再给TA们加上TA们对受害者做的那一切……
能贪图这点猎奇的欢愉，这些罪犯，骨子里，总是软的，不消一会儿的功夫，华掌门就得到了一份人员名单。
的确，修士不该插手凡人的纠纷。
但他们这些做掌门的，做负责人的，难道要自家受屈的弟子，忍气吞声么？
绝对不可能！
更何况。
事情闹大到这种程度，也不单单只是弟子们的事情了，这还关乎到各宗门的面子，更是关乎到各宗门今后立足的底气。
今日之事，他们不为自己的弟子讨个严肃的公道出来，不仅会被其他宗门嘲笑，还会沦为寻常百姓的谈资。
他们固然是受害者，但无论哪个世界，哪个时代，人们的聚焦点，总是更容易凝聚在受害者的身上，就连时报，也不断歌颂着受害者的苦难，和坚韧。
——一种无形之中，让受害者必须坚强的隐形暴力。
——更是坚韧的受害者们“活该受苦受罪”的无理倡导。
如果不处理得当，将来口口相传，当下的事实，不知会被添油加醋歪曲到何种境地……对于他们这些宗门来说，招新，势必会成为一个难题。
而且，舆论，最是飘忽不定的东西，若是以后事情闹大了，他们即便有心处理，也无能为力了，舆论一事，除非只手遮天……仅凭他们这些不熟稔的舆论新手，怎么堵得了全天下的嘴呢。
唾沫星子是能淹死人的。
再者说，被凡人欺辱到这种地步，也是他们身为修士群体的耻辱。
这屈辱，不亲自讨回来……他们咽不下这口恶气。
“好！我们回去就组建一支肃清队伍，把名单上的这些罪魁祸首，全部都绑起来，让他们在幻境里好好尝尝，被当做花采的滋味！”
“必要时刻，可以使用搜魂术。”
“是！”
搜魂术，控制得当，不会伤害被搜魂人的灵智，但若是稍微一个操作不当，轻则痴呆变傻，重则变成植物人。
至于搜魂术使用的力度……那就要看被搜魂人在这案件中，发挥了多少作用了。
不过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简单粗暴，却是最切实有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