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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将坠未坠之时，北邙人的牛角号撕裂了戈壁的寂静。
林惊澜反手抹去溅在唇边的血珠，玄铁枪尖在粗粝的城墙砖上拖出刺目火星。他眯眼望着关外如潮水般退去的狼骑，左肩胛处的箭伤正随着呼吸撕扯血肉——三个时辰前那支鸣镝箭擦着锁骨飞过时，他分明听见铁甲下传来金丝软甲断裂的脆响。
"禀将军！东墙箭楼塌了半边！"浑身是血的传令兵踉跄着扑跪在地，"杜校尉...杜校尉带着火油队冲进敌阵，再没回来。"
少年将军握枪的指节泛出青白。暮色里，关外三十里处的北邙大营正升起缕缕炊烟，混着血腥气的风掠过他束发的玄色丝绦，将那句"提头来见"的敕令吹得猎猎作响。
"把最后十架床弩挪到西阙台。"他扯下染红的护腕扔给亲卫，"告诉弓箭队，戌时三刻前每人必须削出三十支箭。"话音未落，城楼瞭望塔突然传来刺耳的铜铃响——那是瞭望手被利箭贯穿喉咙前最后的示警。
血色苍穹下，十二架巨型投石机正被赤膊的北邙力士缓缓推上前阵。裹着火油的巨石在暮色中犹如坠落的陨星，林惊澜瞳孔骤缩，他认得那些石面上镌刻的狼头图腾——三年前镇北侯就是被这种燃着幽蓝火焰的巨石砸断双腿。
"举盾！"嘶吼声淹没在巨石破空的尖啸中。城墙在震颤，某个瞬间林惊澜仿佛听见金丝软甲下的玉佩在叮咚作响，那是离京时萧明凰系在他颈间的"锁心玉"。
"将军小心！"亲卫飞扑而来。燃烧的檑木擦着林惊澜战靴砸进女墙，飞溅的碎石在他颧骨划出血痕。少年忽然笑了，染血的白牙在烽烟里森然如狼："取我的穿云弓来。"
此刻八十里外的饮马川，萧明凰正将一枚青铜虎符按在沙盘之上。玄甲卫统领韩昭盯着那枚陷入黄沙的虎符，喉结滚动："殿下真要启用神机营？那些世家子弟..."
"韩统领。"长公主的鎏金护甲划过沙盘上雁回关的位置，昨夜新染的丹蔻在关隘处留下半月形凹痕，"三日前兵部送来急报，说是西北大营的箭矢损耗比往年多了三成。"她突然将整个沙盘掀翻，黄沙如瀑泻落在白虎皮地毯上，"可有人告诉本宫，为何军器监今年拨给西北的玄铁少了五万斤？"
帐外忽然传来马匹嘶鸣。萧明凰指尖一顿，鎏金护甲上的红宝石映出来人翻飞的玄色衣袂。林惊澜的亲卫统领陆骁浑身是血地撞进大帐，手中紧攥的半截断箭上系着染血的丝绦——正是三日前萧明凰亲手系在少年将军腕上的朱雀纹护符。
"北邙动用了焚城砲..."陆骁重重跪倒在地，"将军请殿下速发援兵！"
萧明凰霍然起身，腰间玉珏撞在剑鞘上铮然作响。帐外忽有狂风卷过，将她的火狐裘掀得如战旗飞扬。玄甲卫们看见长公主在暮色中举起虎符，鎏金面甲下的眸子比塞北的星辰更冷："传令！神机营换装破甲箭，三刻钟后随本宫驰援雁回关！"
当最后一缕天光沉入地平线时，林惊澜正将第十支穿云箭搭上弓弦。他的银甲早己破碎不堪，露出内里金丝软甲上密密麻麻的裂痕。北邙主将的狼头大纛在三百步外猎猎招展，持旗的力士己换到第七人——前六人都被穿云箭贯颅而过。
弓弦将满之际，东南方突然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少年将军手指微颤，箭矢擦着狼头纛旗没入黄沙。他难以置信地转头，看见暮色中升起玄色旌旗，旗面上金线绣制的凤凰在火光中振翅欲飞。
"玄甲卫..."林惊澜低喃着松开弓弦，喉间突然泛起腥甜。恍惚间又回到三年前的武英殿，那个雪后初晴的清晨，他隔着丹墀望见萧明凰鬓边的金凤步摇，十二串东珠在晨光中晃得人睁不开眼。
城墙下突然爆发出震天欢呼。林惊澜扶墙望去，只见三千玄甲重骑如利剑劈开北邙军阵，当先那匹照夜玉狮子马背上，火红披风卷着流矢翻飞如焰。萧明凰的鎏金面甲在火光中明灭不定，手中湛卢剑每次挥动都带起血浪滔天。
"愣着作甚？"清冷女声突然在身后炸响。林惊澜悚然回头，却见萧明凰不知何时己登上城楼，剑尖还在滴落粘稠的血浆。她的金丝软甲上布满箭矢擦痕，发间步摇却纹丝不乱，"林将军的穿云弓，莫不是摆设？"
少年将军耳尖瞬间通红，抄起长弓的力道险些扯裂肩伤。当他搭箭瞄准北邙主将时，忽然听见身侧传来极轻的"咔嗒"声——萧明凰的护甲暗格弹开，露出半枚青铜虎符。
"这一箭若中，"长公主的声音混在喊杀声中，"本宫许你提三万轻骑出关。"
弓弦震响的刹那，林惊澜看见萧明凰眼底映出箭矢的寒芒。八十步外，北邙主将的青铜面具应声而裂，惊愕的表情永远凝固在那张布满刀疤的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