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大纛倾覆的瞬间,天地仿佛凝滞了一息。
林惊澜的箭矢穿透青铜面具的裂痕,将那张狰狞面容钉在黄沙之中。夜风卷着血腥味掠过战场,数万狼骑的嘶吼戛然而止。萧明凰的鎏金护甲撞上少年将军残破的肩甲,她指尖沾着敌将温热的脑浆,在城砖上划出三道血痕——这是紫宸军斩杀主将的古老仪式。
"擂鼓!"
随着长公主清喝,十二面夔牛皮战鼓震碎夜色。玄甲重骑如黑潮漫过戈壁,马蹄踏碎北邙狼旗。林惊澜望着溃散的敌军,忽然踉跄着扶住箭垛——金丝软甲下的锁心玉正泛起诡异青芒。
萧明凰蓦地转身,鎏金护甲划过他渗血的肩头:"传医官!"
"不必。"少年将军扯断染血的丝绦,将锁心玉攥入掌心,"当务之急是追击..."话音未落,西南天际突然炸开三朵赤色烟花,那是西凉边境特有的狼烟信号。
长公主的护甲骤然收紧。她解下火狐裘扔给亲卫,露出内里绣着山河图的月白中衣:"韩昭,带五百轻骑往西南探查。"转头看向林惊澜时,指尖正着虎符边缘的裂痕,"林将军的三万铁骑,怕是暂时要困在关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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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伤兵营弥漫着腐肉与草药的气息。
叶清歌的素纱襦裙染成暗红,九转金针在烛火下穿梭如蝶。当她掀开第五具尸体上的白麻布时,忽然按住尸身手腕:"此人未死!"西周军医哗然,那具"尸体"胸骨尽碎,分明己无气息。
三枚金针贯入天池穴的刹那,帐外忽然传来马匹嘶鸣。玄甲卫簇拥着萧明凰踏入营帐,火把将长公主的影子拉得宛如修罗。叶清歌头也不抬,第七枚金针刺入尸身膻中穴:"掌灯者退三步,你身上的龙涎香会惊了魂。"
萧明凰抬手止住欲呵斥的侍卫。她注视着女子发间那支熟悉的素银簪——与三日前枢密院失窃的医典插图上所绘别无二致。当那具"尸体"突然喷出黑血时,长公主的鎏金护甲己按在叶清歌肩头:"姑娘师承琅琊谷?"
"死人开口了。"叶清歌拨开护甲,从尸身口中夹出半枚玄铁残片,"淬过西凉寒泉的玄铁,不该出现在北邙人的箭簇里。"她转身将残片举到火把下,暗纹中隐约可见饕餮图腾,"三日前我在饮马川见过运送这种玄铁的车辙,深三尺七寸,载重当在..."
"在八百斤以上。"萧明凰突然接口。她解下腰间玉珏,暗红流苏拂过残片上的图腾,"韩昭黎明前会带回西凉使团的通关文牒,届时还请姑娘辨一辨车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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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三刻,林惊澜在剧痛中惊醒。
锁心玉正灼烧着他的胸膛,帐外传来兵器相击的脆响。他抓过银枪冲出军帐,却见萧明凰仅着中衣立在月下,湛卢剑尖挑着半截断箭,脚边躺着七具黑衣尸体。
"将军的侍卫该换了。"她甩去剑上血珠,露出腕间狰狞的旧疤,"这些是南疆死士,齿间藏着见血封喉的鹤顶红。"
林惊澜嗅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沉水香,那是长公主寝帐特有的熏香。他忽然注意到她赤足踩在沙地上,白玉般的脚背沾着血污:"殿下为何在此?"
"来看你死了没有。"萧明凰将断箭掷在他脚边,箭杆上赫然刻着镇北侯府徽记,"两个时辰前,这批箭矢从你的军械库运出。"她突然逼近一步,带着血腥气的呼吸拂过少年将军滚动的喉结,"现在告诉我,你究竟在为谁打掩护?"
林惊澜的银枪深深陷入沙地。他望着远处被火把照亮的军械库,突然想起慕容翊月前送来的那坛"醉春风"。酒坛泥封上的饕餮纹,与叶清歌发现的玄铁残片渐渐重合。
"末将请求..."他单膝跪地时,锁心玉突然发出裂帛之声,"请求彻查镇北侯府。"
萧明凰的剑鞘重重击在他肩伤处。少年将军闷哼抬头,看见长公主眼底映出西垂的残月,那里面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你以为递个投名状,就能洗清林氏嫌疑?"她突然扯开他的衣襟,染血的指尖按在锁心玉上,"三年前老侯爷中的毒,与今夜死士所用系出同源。"
血腥味突然浓烈起来。林惊澜望着她腕间随脉搏跳动的金丝绳,那上面串着七枚不同颜色的玉珠——正是七年前他随父亲进贡的南海鲛珠。当晨光刺破云层时,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殿下想要怎样的答案?"
萧明凰松开手,任锁心玉坠回他血迹斑斑的胸膛:"本宫要真相。"她转身时中衣被晨风掀起一角,露出背后蔓延至颈项的诡异青纹,"就像你此刻想问的——我背后这些刀痕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