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的梆子声刚过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犬吠声淹没,惊起檐角宿睡的燕鸟胡乱纷飞,略过散发寒光的残月。
凌云攥着麻绳的手指有些发白,井水漫过膝盖处泛起细密的冰碴,腐叶与青苔在靴底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此时凌云身处枯井井底手指突然摸到了一颗婴孩的颅骨。
荒村的残垣断壁间弥漫着腐乳般的腥甜,三百盏白灯笼在屋檐下摇晃,灯面的人皮绘着冰棺纹路。
井底的颅骨突然发出啼哭,凌云掌心的天罚烙印骤亮——鎏金血渗入骨缝的刹那,整座村庄突然倒悬,所有屋舍的瓦片化作利齿,地面裂开巨口般的深渊。
"外乡人...要喝满月酒么..."
祠堂檐角的铜铃无风自鸣,锈蚀的锁链在阴暗中晃出细碎声响。
腐木梁架间垂落的蛛网突然震颤,裹着青苔的砖缝渗出墨色水痕。
佝偻的老妪从蛛网密布的阴影中爬出,她的指甲缝里嵌着凝固的血痂,麻布头巾下露出半张爬满尸斑的脸,浑浊眼球里翻涌着暗紫色的雾气。
怀中襁褓裹着褪色的猩红襁褓,布料缝隙正不断渗出沥青般的黑血,在青砖地上蜿蜒成诡异的图腾。
随着一声沙哑的轻笑,老妪枯树枝般的手指猛地扯开襁褓。
刹那间,梁上三百具婴尸如坠雨般砸落,腐烂的襁褓在半空散开,露出青紫的小脸。
每具尸体的脖颈都缠绕着透明冰链,冰链末端拴着锯齿状的冰棺碎片,冰晶里还封存着未干涸的血泪。
婴尸落地时并未发出碰撞声,而是化作粘稠的黑雾,冰棺碎片悬浮其中,折射出千万道带着寒意的幽蓝光芒。
祠堂梁柱突然剧烈摇晃,青砖地面突然渗出蛛网般的裂痕,梁上悬挂的百年老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腐朽的梁柱在无形之力的撕扯下剧烈震颤,尘埃簌簌坠落,连墙壁上斑驳的符咒都在扭曲变形。悬于正中央的长明灯突然剧烈晃动,灯芯爆出一串幽绿火星,明明无风,灯盏里的灯油却诡异地沸腾翻涌,最终在一声刺耳的爆裂声中熄灭。
黑暗如潮水般瞬间吞没整个祠堂,唯有那些散落的冰棺碎片泛着荧荧幽光。每一片冰晶里都封存着凝固的血泪,在死寂的黑暗中折射出万千道寒芒,宛如无数双怨毒的眼睛。
冰裂的细微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仿佛有无数亡魂正在冰层下挣扎,幽光忽明忽暗间,碎片的轮廓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暗影,如同群魔乱舞,令人寒毛倒竖。
凌云挥戟斩断袭来的脐带,断裂处喷出的却是混着冰碴的弱水,在地面凝成
"亥时献祭" 的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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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的供桌突然裂开,露出下方倒置的冰棺群。
每具棺内都封存着未足月的胎儿,胎盘化作血色蛛网缠住凌云的靴底。
老妪的右眼突然弹出,化作蛊虫扑向凌云的面门,逆鳞甲感受到威胁自动激发释放出链刃将蛊虫绞成肉泥。
"看看谁在哭!"
祠堂烛火突然诡异地扭曲成幽绿色,老妪布满尸斑的脸在光影中忽明忽暗。
她枯槁的手指突然深深抠进自己的腹部,指甲缝里渗出黑色黏液,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撕裂声,暗红血肉翻卷开来。腐烂的子宫中涌出腥臭的黑血,在青砖地面蜿蜒成诡异的图腾。
随着一声非人的啼哭,一个浑身沾满血污的女婴挣扎着爬出。她头顶生出两根晶莹剔透的龙角,鳞片覆盖的脊背在幽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那双眼睛如同雪渊深处的寒潭,倒映着老妪扭曲的面容。这正是雪渊族长失踪己久的女儿,此刻却以如此诡异的方式降临人间。
祠堂的梁柱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老妪的身体如同破败的布偶般在地,而龙角女婴却对着虚空露出一抹不属于婴儿的森冷笑意。
她额角的鳞片己发黑化脓,手掌心里攥着的不是拨浪鼓,而是《天灾簿》的残页。
凌云在女婴瞳孔中看见骇人的画面:
荒村实则是天帝炼制"怨婴蛊"的丹炉,每声啼哭都在弱水河底凝成冰棺。而祠堂中央的青铜鼎内,苏音的一缕残魂正被炼成蛊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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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心中怒气飙升,奋力挥动弑神戟刺向青铜鼎,就在戟尖刺入鼎身的瞬间,三百只蛊婴齐声尖啸。鼎内瞬间沸腾,沸腾不是的药汤,而是历代凌九霄被剥离的情丝。
凌云扯断缠住戟身的胎盘脐带,逆鳞甲背后弹出钩锁,钉入祠堂的横梁,借力荡向鼎口。
"戌时三刻,蛊成丹灭!"
此刻老妪的脊椎突然拉长,化作蛊蛇突然缠住了凌云腰间。同时女婴也在此刻魔化完成,龙角迸发出弱水冰刃,将祠堂立柱斩成碎片。
凌云暴喝一声震碎蛊蛇,鎏金血喷溅在鼎身上,却暂时压制住了沸腾的怨气。
"爹爹..."
女婴突然在此时恢复了神志,喊出了最亲昵的两个字,凌云此时心中一阵复杂,随后女婴将残页塞入凌云手中。泛黄的纸页上浮现混血密文:
"怨婴非婴,实为天劫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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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凌云挥动弑神戟劈开青铜鼎时,苏音的残魂裹着丹火冲出。女婴的龙角在此刻寸寸崩碎,化为玉簪深深刺入老妪的眉心,老妪本就干瘪的身形,突然爆裂化做飞灰彻底消散!
此时整座荒村突然开始收缩,最后缩成了丹丸大小,被凌云握在掌心捏爆——飞溅的碎屑中,浮现出天帝在弱水河畔批量炼制怨婴蛊的经过。
"记住这个味道..."
苏音残魂拂过凌云染血的战甲,随风消散。荒村的最后一片瓦砾化作灰烬后。凌云在废墟之中拾到了半枚长命锁,锁芯刻着初代婚契的密语:
"以子之泪,铸父之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