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钦天监的浑天仪突然疯狂旋转，青铜铃铛自鸣着炸成齑粉。沈念在漫天星子错位的苍穹下张开双臂，额间血纹与双符磁场共振出凄艳光轮。正要逃往密道的太后惊觉发间金钗化作锁链，将她永远禁锢在了太祖弑师的那段历史投影里。
冰刃挑开最后一层绢布时，沈念嗅到了腐坏的沉水香。二十年前血祭案的卷宗在烛火下显出古怪纹路——朱砂勾画的人名竟在缓缓蠕动，像一条条被钉在纸上的赤蛇。
“当年被献祭的，根本不是沈氏嫡女。“暗卫统领摘下面具，露出被黥面覆盖的旧伤，那蜿蜒伤痕赫然是沈氏虎纹的变体。他指尖点向卷宗某处，朱砂名字突然暴起，在空中拼凑出沈念母亲的小像，“您母亲是代嫡受过，真正的祭品早被太后调包。“
青铜铃铛突然发出悲鸣，震碎了檐角冰凌。沈念在飞溅的霜屑里看见幻象：暴雨夜的地宫，太后将昏迷的幼童塞进青铜棺，棺盖上刻着“萧氏承嗣“西字。那孩子眉心的朱砂痣，与十二卫将军眼尾红痕如出一辙。
“萧氏皇族每代真正的长子，才是蛊血诅咒的源头。“将军扯开铁甲，心口处狰狞的青铜钉正渗出血珠，“二十年前我本该死在地宫，是沈昭姑姑剖开祭坛，把我塞进玄武门运尸车。“
陨铁刀突然自发悬空，刀尖蘸着沈念额间血纹，在冰面刻出北斗阵图。阵眼浮现的正是沈氏祠堂那口枯井，井底沉着十二具玄铁棺，每具棺内都蜷着个眉心点朱的孩童尸骨。
“沈氏女剜心不是为了镇符，而是替皇族换血。“太后阴恻恻的声音从冰狱传来，她脖颈被冰刃割开的伤口正开出曼陀罗，“萧氏男子活不过弱冠，除非用你们的心头血泡着长大——就像你亲手养大的那个小暗卫。“
沈念猛然转头，看见少年暗卫撕开衣襟。他心口嵌着的琥珀琉璃里，分明冻着一滴属于她的蛊血。记忆如利刃刺入——三年前太后宫中的“意外“，她为救这孩子渡血的场景，原是最精巧的换命术。
十二卫铁骑突然调转枪头，将新帝围困在太庙阶前。将军扯断颈间青铜钉，溅出的血在风中凝成虎符形状：“真正的十二卫早在百年前就随沈昭殉国，如今这些儿郎，都是被替换的萧氏弃子。“
玄武门轰然洞开，三百具玄铁棺椁自动列阵。沈念手中合二为一的虎符突然融化，顺着血脉游向心口。她听见初代国师在识海里轻笑：“傻丫头，沈氏真正的诅咒，是让我们世代亲手葬送至亲来保全仇敌血脉。“
冰霜爬上少年暗卫的睫毛时，沈念的刀尖第一次颤抖。太后在冰狱里哼起她哄幼帝入睡的童谣，每个音符都让棺椁里的尸骨生长血肉。新帝突然惨叫，他掌心不知何时浮现出与沈念相同的血纹——这才是双符相噬的终极秘密。
冰刃悬在少年暗卫心口三寸时，沈念听见了血脉里的海啸声。那滴冻在琥珀琉璃中的蛊血突然活过来，沿着冰刃攀上她腕间虎纹，将八百年前的记忆灌入灵台——初代国师沈昭自戕那夜，青铜棺里躺着的，是萧氏太祖刚满周岁的嫡长子。
“原来如此。“沈念突然笑出声，震碎满殿冰棱。她反手将陨铁刀刺入自己心口，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璀璨星砂，“沈昭姑姑，您用命换来的局，晚辈看懂了。“
星砂触及玄铁棺椁的刹那，三百棺盖同时炸裂。复活的尸骨还未起身，就被棺底突然亮起的二十八宿星图钉在原地。少年暗卫心口的琥珀琉璃应声而碎，那滴蛊血化作流光没入太庙方向，正中新帝掌心血纹。
太后童谣戛然而止。她惊骇地发现冰狱正在消融，自己苍老的身躯浮现出与尸骨相同的星图纹路。“不可能...这是太祖亲授的招魂曲...“
“招的是萧氏历代暴君魂魄，对么？“沈念拔出血肉重塑的陨铁刀，刀身己化作流动的星河，“可惜这太庙底下埋着的，从来不是萧氏祖灵。“
十二卫铁骑突然集体割开掌心，三百道血线汇向玄武门。地面轰然塌陷，露出下方绵延十里的青铜星盘，盘上每道凹槽都嵌着沈氏女的指骨。新帝惨叫着跌入星盘中央，掌心血纹与指骨阵共鸣出冲天光柱。
沈念踏着光柱拾级而上，白发间凝结出北斗冠冕：“萧氏偷来的百年国运，该物归原主了。“她抬手轻叩虚空，星盘中所有指骨腾空而起，在苍穹拼凑出完整的沈昭星象图。
少年暗卫忽然跃入星盘，心口琉璃碎片折射出最后一道光。沈念在强光中看清了他的命格——竟是沈昭用半魂温养百年的星官转世。陨铁刀不受控地穿透少年心口，带着他坠向星盘核心的刹那，整座皇城响起了编钟自鸣。
“以星官血祭阵眼，以仇雠骨为星轨。“初代国师的声音响彻云霄，“沈念，接好你的天命！“
光柱中的少女突然长出二十八道虚影，每个都是历代沈氏女的模样。她们同时握住陨铁刀柄，将星辰之力灌入地脉。玄武门下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被萧氏皇族镇压百年的龙脉破土而出，裹着沈氏指骨凝成新的山河图腾。
太后在星辉中灰飞烟灭时，最后看见的是沈念额间完整的北斗血纹。十二卫铁骑化作青铜人俑镇守西方，而那位少年暗卫的尸身，正在星盘中央开出一树永不凋零的冰棱花。
冰棱花在星盘中央绽放第七重花瓣时，沈念听见了地脉深处的心跳。
她将陨铁刀插入山河图腾的龙目，刀身星河突然倒悬，将整座皇城照成剔透的水晶宫——琉璃飞檐下冻着历代帝王的残魂，朱墙内流转着被篡改的史书墨痕，而那株冰棱花的根系，正扎在萧氏太祖化为枯骨的眼窝里。
十二尊青铜人俑忽然列阵叩拜，甲胄撞击声震落太庙瓦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