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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雪粘在沈念的睫毛上，她望着掌心血线蜿蜒的青铜铃铛。这物件在沈氏祠堂供了百年，此刻竟与腕间伤口共鸣震颤，发出幼兽初啼般的清鸣。
"沈家丫头！"太后扶着鎏金护甲踉跄后退，凤冠垂珠在惨白面容上投下细碎阴影，"你竟敢动用禁物——"
话音未落，沈念己反手握住陨铁刀。刀柄暗纹咬进掌心，血脉深处蛰伏二十年的蛊毒突然沸腾，顺着经络烧灼成银白霜雪。青丝寸寸染白时，她看见母亲悬在宗祠梁上的绣鞋，看见长姊被拖入祭坛时折断的指甲在地砖上抓出的血痕。
"沈氏女，代代剜心饲虎。"白发缠上刀锋，割破的伤口绽出冰晶，"娘娘当年哄我饮下鸩酒时，可没说这蛊血还能这么用。"
地砖突然震颤。密道深处传来铁链崩裂的脆响，某种沉睡百年的凶兽正在苏醒。沈念将铃铛按进心口，青铜冷意刺破皮肉，与血脉中的蛊毒融成一线猩红流光。
太后突然尖笑起来，九翟金钗随着颤抖没入发髻："你以为唤醒虎符就能扳倒哀家？十二卫铁骑踏破宫门那日，第一个被马蹄碾碎的就是你们沈家！"
"娘娘错了。"沈念踏着冰霜步步逼近，白发在身后拖出蜿蜒雪痕，"当年太祖怕沈氏反噬，特留双生虎符互为制衡——您猜被国师封在玄武门下的那半块符，饮了二十年沈氏蛊血，如今认谁为主？"
琉璃窗轰然炸裂，裹着铁甲寒气的月光倾泻而入。沈念在太后骤缩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额间浮现血色虎纹，白发如雪浪翻涌，掌中青铜铃铛正随着远方马蹄声规律震动。
"报——！"染血令旗撞开殿门，"边疆急奏！十二卫兵马不知何故全数倒戈，此刻己...己冲破玄武门！"
沈念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冰晶，晶莹剔透的六角霜花里，映出太后瘫坐在蟠龙柱下的身影。她想起及笄那年被召入宫闱，也是这样的大雪天，太后抚着她鸦青长发说"好孩子"，喂她喝下那盏琥珀色的"长命汤"。
青铜铃铛发出清越长吟，陨铁刀上的冰晶开始向整座宫殿蔓延。沈念将刀刃贴上太后颤抖的脖颈，在对方惊惧的瞳孔里微笑："娘娘可知，蛊血浸透的冰刃，能冻住人心头最炙热的欲念？"
冰晶在沈念额间血纹处折射出万花筒般的光晕，她望着铜镜中与自己重叠的玄衣身影。那人广袖缀着二十八宿银纹，指尖正从她眉心血痕里勾出一缕琥珀色流光——正是当年太后赐的"长命汤"颜色。
"原来蛊毒是锁，也是钥匙。"沈念抬手穿透虚影，触碰到了八百年前的温度。初代国师玄冥子的残魂在她识海中轻笑，腕间青铜铃铛突然浮现与陨铁刀相同的饕餮纹。
玄武门地动那夜，沈念踩着冰阶踏入密道。本该镇压暗符的玄铁柱上，密密麻麻刻满沈氏女子的生辰。她染血的指尖抚过"沈昭"二字时，暗符突然化作流光没入心口，青铜铃铛里传出沙哑叹息："当年我分魂裂符，将半身修为封在陨铁刀中，等的便是破局之人。"
十二卫铁骑在月下跪成雪色洪流，为首的将军摘下面甲，露出与沈念三分相似的眉眼。"姑祖母当年剖心镇符前，留了支暗脉在漠北。"他掌心的沈氏虎纹佩正在发烫，"十二卫从来姓沈，所谓倒戈，不过是归鞘。"
太后在冰狱中癫狂大笑时，沈念正凝视着太庙里的开国画卷。画中国师广袖下的指尖残缺不全，正是沈氏女代代被削去食指的缘由——她们的血肉早被炼成操控虎符的活钥匙。
当边关狼烟再起时，新帝看着沈念白发间游走的血纹骇然后退。她握着己合二为一的虎符轻笑："陛下可知，真正的蛊血从来不在沈氏女心头？"殿外十二卫的刀锋同时嗡鸣，宫檐青铜铃在风中绽出朵朵冰莲。
玉玺坠地时激起的不是金鸣而是铁啸。
沈念俯身拾起滚到脚边的传国玉玺，指尖触到蟠龙钮的刹那，鎏金外壳蛛网般碎裂，露出内里玄铁铸就的虎符凹槽——那形状正与她心口暗符严丝合缝。殿外忽起飓风，兵部方向腾起赤色光柱，将子夜照得宛如血昼。
"娘娘果然留着后手。"沈念任由狂风撕扯白发，看着太后从凤座暗格里抽出半块青铜虎符。那物件表面覆着层污血凝成的壳，隐约可见底下流动的饕餮纹，"用沈氏女的经血养了二十年明符，难怪能撑到今日。"
双符共鸣的瞬间，整座皇城响起千万把刀剑出鞘的嗡鸣。沈念看见掌中陨铁刀浮空而起，刀柄饕餮纹化作流动的金液，与青铜铃铛里渗出的银霜纠缠成螺旋。玄武门方向传来地龙翻身的闷响，十二卫铁骑的铠甲竟在月光下自行解体，铁片如逆飞的流星涌向漩涡中心。
太后手中的明符突然暴起数道血刺，将她雍容面容割得支离破碎。"不可能...太祖明明说过...双符合一时..."老妇人癫狂地抠挖着嵌入手掌的虎符，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被符纹吞噬。
"因为这不是合符，而是噬符。"沈念踏着悬浮的兵器走向殿外，每步都震落簌簌冰晶。她心口暗符正将明符生生扯出血肉，两股力量撕扯出的磁场让飞檐上的脊兽都开始龟裂，"初代国师分符时就下了禁制，若双符非自愿相融，则强噬者必遭反噬。"
兵部库房轰然坍塌时，众人看见终生难忘的奇景：三百车兵器化为赤色洪流，与玄武门涌来的玄铁潮在半空相撞。纠缠的铁水里浮现出初代国师封印虎符时的景象——太祖亲手将匕首刺进沈昭心口，用她的血在虎符上画下禁制。
"看清了么？所谓镇国虎符，本就是沈氏血脉所化。"沈念的声音混在铁器铮鸣中格外清冷。她抬手接住一滴飞溅的铁水，那赤红液体在她掌心凝成缩小版的虎符，"二十西代沈氏女的心头血，今日该物归原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