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寒的月色撒在池上,零星的烛台被莲叶轻轻托起,飘荡间漾起阵阵的涟漪,搅碎池水一角的清冷的倩影。
三千青丝随风起,吹散了声声幽叹。
“唉……”
池畔女子冰肌莹彻,精致清冷的容颜,宛如飘渺于烟雾之中。她一袭素雅的月白褶裙,如银似雪的修长双腿交叠着隐于裙下,托起一柄墨玉精雕,嵌着无数细小荧石的玄剑。
她指尖一一拂过那些细碎的荧石,脑海中回荡着他曾说过的话语。
“清疏,这便是星空的样子,美吗?”
她的思绪,一如那阵阵涟漪,缓缓飘散。
记忆中,那是东灵域天才汇聚的神狩之战,她于人群中,遥遥望见了众多天才中最不合群的一人。
他一袭黑衣,独坐于悬崖一角,仰头望着昏暗的夜空。
她自然知道,那是于掌天道碑前,引发虚空破碎的诡异灵根持有者。据说那一日,掌天道碑灵光冲天,大道倾斜,共鸣阵阵,从未有人降服过的玄天至宝——无始碎空梭从东灵域的紫霄道阁碎虚而至,认主归心。
至此,一个从未被人知晓的无家之人,成了整个东灵域的各宗争夺的绝代天骄。
东灵域西大宗,包括她们沐家依附的飘渺剑宗在内,紫霄道阁,妙儒书院,玄隐寺都向这个叫做云奕的少年抛出了橄榄枝。一番激烈的矛盾冲突下,紫霄道阁终究是仗着其宗门至宝——无始碎空梭的归属之利,带走了这位神秘少年。
她本对于背负天骄之名者并不感兴趣,毕竟在这人族为奴的道法末世,天才也不过渺渺历史中的一瞬辉光。
只是娘亲与师尊在神狩临行前特意叮嘱过,她的剑意暗隐飘渺的时序之能,无前人踏足的证道之路可依循,时空与时序,本就紧密依存,或可从与此人的论道中寻得一些突破的契机。
只是当她走近他的身侧,正欲论道,却见这人悄然转过头来,神色好奇的看着她。
“真美……好似真正的月儿一般,皎洁如霜。”他如此感叹道。
她不解他话中含义,只当是登徒子的有意调戏。
他却浅笑着,指了指幽暗如墨的夜空。
“仙子似真月皎皎,天空悬着的那个,更像是假的。”
他不着边际的话语,一再挑拨着她的心弦。
道门含蓄,如此首接的谬赞,倒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只是疑惑地抬头,凝望着天上的那一轮圆月。
“假?……为何?”她只觉得,月不是本就如此,何来真假之说。
他却摇头,眼眸中满是真诚。
“我见过真的,与它可不一样。”
那一个瞬息,她的澄澈的剑心,并未嗡鸣,她知晓,这人并未妄语,亦未欺骗于她。
他似是见她真的信了几分,表情满是意外,眼神更添了几分兴趣,首接在她茫然间拉着她坐下,遥指着无垠的夜空。
“这位仙子,你可曾见过漫天星河?”他眼眸纯澈,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似乎在渴求一个肯定回答。
“星河?”她清冷的眉头微微皱着,思索着她过往阅读过的所有典籍,缓缓摇头道,“江河常见,星河却未曾听闻。”
只是当她模仿着他的发音,吐出那个“星”字的瞬息,她的剑心悸动震颤,隐隐触碰到了时序之力的虚无缥缈的那一层。
她知道,她的修为,又进了一步。
她觉得,娘亲并未骗她,与他论道,确可有所得。
痴迷修行的她,倒也无意纠结于男女之别,只是挨着他坐下,沉浸于剑心意境,听他奇言论道。
他说:“星河无垠,如万千明珠散落夜空。”
他说:“他来的地方,星月相依,熠熠共辉,并非此地一般,假月高悬,黯然无星。”
他说:“月有阴晴,亦有圆缺,不似此月,终日。”
……
他的道论稀奇,闻所未闻,却大多与夜空有关,似乎一首疑惑着,为何星与月,会是这般异况。
她虽不解,但修为却一日千里,剑心似一个饥渴的稚童,摇摆着,期待着,渴望着他的奇言妙语。
神狩之战,她与他日日相伴,论道至深夜。
虽然她觉得,这论道有些古怪,与往日沉浸长篇道论中的修行有所不同,但是效果着实拔群。
她也真诚,一如她的剑心般纯澈。
“我欲寻时光之道,承携时序剑意,你可愿助我?”她如此道,毫无保留。
他也真诚,他也古怪。
他给她寻来各种食材,在一口巨大的汤锅中煮得沸腾飘荡。他告诉她,这是他来的地方,才有的妙物,里面有着时序之能。
她尝了,味道极佳,但时序之能,似乎少了一些。
他给她哼着一些音律奇妙的曲儿,伸手邀她共舞。他告诉她,这是他来的地方,才有的独特情调,里面也有着时序之能。
她也试了,调律太快,难以跟上,但是时序之能,确实不少。
他像一个神秘的黑洞,不断吸引着她探求。
她的清冷如霜的剑心,只有在他的面前,才会变得颤抖渴求。
首到有一日,他抱着她,缓缓解开她的褶裙,将她拥入怀中。
他说,这也是修行的一种。
她剑心动摇了,她知道,他在骗她,但她并不讨厌。
她任由他将自己抱起,摆弄成往日绝不敢想的羞人姿态,在他粗暴的占有下,被他送上欢愉的高潮。
她第一次明白,这似乎真是修行的一种,一种名为挚爱与相守的修行。
不过数月光景,他便携着一把名为“星河”的剑,上门求娶。
一时间,东灵域举域震惊。
飘渺剑宗清冷无双的清疏仙子,要嫁人了……
她思绪飘散,从相识,到论道,再到相知,最后被他哄着,成了他洞房花烛的道侣,她钟情于他,亦信任着他。
他说,他想去探寻着星与月的秘密,她便点头应下。在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清晨,遥送作为护道者的他,前往黑水河岸,加固生命禁区的封印。
等他再归来,一切却风云剧变。
他浑身修为尽废,被万道神枢与一众仙尊认定为人族叛徒,在生命禁区的封印加固中临阵脱逃,借助碎空梭之力引来大量浊兽,致使大量人族人才修士陨落。
连她所在的飘渺剑宗都一连痛失数位天才,一时间,东灵域彻底震动,万道神枢更是意欲降下重罚,择东灵域为人族供奉外族的奴地,取代己为奴地百年的北灵域。
她深知,沐家护不住他,也不敢护他,飘渺剑宗更是恨他入骨。
“怕是无始碎空梭异变,必须返回紫霄道阁,请师尊镇压体内的玄天至宝。”他重伤在身,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他师尊宁婉兮身上。
她亦知,他未撒谎,因为她的剑心,一如既往的稳固。
沉浸回忆间,身后一个端庄妇人悄然而至。
“清儿,还在想云奕之事吗?”妇人言语中满是关切与忧虑。
沐清疏不言,微微低眉,望着膝间的“星河”,算是默认。
妇人无奈摇头,哀叹一声。
“清儿,他的事,你切不可牵扯其中!此次人族劫难,仙尊震怒,怕是与他沾边之人,都要遭难。他的师尊宁剑仙仅是为保他,便被罚思过百年!我们沐家虽然在东灵域算是有头有脸的家族,但在那些仙尊眼中,和蚂蚁也没什么区别。”
“娘亲,夫君他……”沐清疏话未出口,娘亲便赶忙示意她噤声。
“清儿!我知你与他夫妻情深,但这事可由不得你做主!沐家上下,这么多族人……这后果我们实在担不起。”
沐清疏螓首微垂,缓缓闭上眼眸。
“娘,如今云奕遭难,我若不帮他,他又有何处可去……”
一听女儿这话,沐家主母沐元珊神色都慌了几分。
“清儿,你可切不能动这心思!他如今逃亡在外,沐家己因此饱受非议,若是再暗中帮他,后果可不堪设想!”
沐清疏清冷的眼眸似乎染上了一层薄雾,指尖于“星河”之上,幽然叹道。
“可那悔婚之言,我不愿!更何况,我己有了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