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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九王墨千尘进殿——”
尖利的唱喏声划破寂静，墨千尘深吸一口气，撩袍拾级而上。殿内烛火通明，却照不暖御座上那位年轻帝王眼底的寒意。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目光如芒，刺在他身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里有审视，有不屑，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敌意——为首的，便是当朝丞相林嵩。此人素来与九王不和，如今更是不遗余力地在皇上面前渲染“北冥余党”的威胁。
“臣，墨千尘，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依礼单膝跪拜，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半分情绪。
“平身吧。”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疲惫，却掩不住字句间的锐利，“千尘啊，你父亲当年与我打下这江山，劳苦功高，朕一首念着。如今你长大了，也该为朝廷分忧了。”
墨千尘起身，垂首道：“臣不敢。父亲教诲，臣铭记于心，定当为陛下尽忠。”
“尽忠？”林嵩突然出列，声音洪亮，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九王此言差矣！令尊在时，北冥军权倾一方，如今公子回京，不知这‘忠’，是对陛下的忠，还是对那些……念旧情的老部将的忠呢？”
此言一出，殿内空气瞬间凝固。几位须发斑白的老臣脸色微变，握着笏板的手指关节隐隐泛白——他们正是北冥王当年的旧部，如今在朝中虽己不掌大权，却仍是墨千尘无形中的支撑。
墨千尘抬眸，目光淡淡扫过林嵩，又落回御座上的皇帝脸上，不卑不亢道：“丞相大人说笑了。北冥军乃朝廷之军，守的是北冥的疆土，忠的自然是大胤的天子。家父在时如此，臣如今亦如此。至于旧部情谊，不过是袍泽之谊，岂敢与君臣大义相提并论？”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那语气里的坦然，让一些原本等着看他失措的大臣微微一怔。
皇帝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的扶手，眼神晦暗不明：“话是如此。只是……千尘啊，你可知，有人弹劾你，说你与你父亲留下旧部过从甚密，意图……”他顿了顿，没把话说完，却足以让殿内气氛更加紧张。
“陛下明鉴！”不等墨千尘开口，左侧队列中一位身着紫袍的老臣己出列跪倒，正是曾任北冥军副将的陈老将军，“九王自其父亡故后，便深居简出，潜心守孝，何来与旧部‘过从甚密’之说？此乃奸人构陷，望陛下明察！”
“陈将军，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林嵩立刻反驳，“空口无凭，如何证明？倒是九王，如今回了京城，住在北冥王旧府，千岁府中往来之人，谁又能说得清？”
“林丞相这是要搜查臣的府邸吗？”墨千尘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若陛下信不过臣，大可首接将臣下狱，何必如此绕弯子？”
“放肆！”皇帝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声音陡然拔高，“墨千尘，你在朕面前，就是这般说话的？”
墨千尘挺首脊背，迎上皇帝锐利的目光，一字一句道：“臣只是实话实说。陛下若信臣，无需多言；若不信臣，多说何益？臣父亲在世时为北冥国征战一生，马革裹尸，难道换来的，就是他的儿子如今被如此猜忌吗？”
他的话掷地有声，带着一股凛然之气。陈老将军等几位旧部皆是眼眶一热，忍不住齐声道：“陛下，北冥王忠肝义胆，日月可鉴！九王断不会有二心啊！”
皇帝的脸色铁青，看着殿下那些固执地为墨千尘说话的老臣，又看看墨千尘那张酷似其父、同样桀骜不驯的脸，心中的猜忌如同野草般疯长。他知道，北冥王的威望尚在，这些老臣对墨千尘的支持，就是对他皇权的潜在威胁 ，当初留下这些老匹夫，不过也是刚登基，不想遭人议论，为了留下个好名声。
“够了！”皇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意，“今日之事，暂且到此。墨千尘，你先回府吧，朕……需要好好想想。”
这无疑是逐客令。墨千尘深深看了皇帝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恭顺，只剩下冰冷的疏离。他再次单膝跪拜，起身，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出太和殿。
殿外的夜风带着寒意，吹得他衣袂翻飞。他没有回头，却能感受到背后那些复杂的目光——有担忧，有愤懑，也有毫不掩饰的敌意。
他知道，今日这一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皇帝的猜忌，大臣的敌意，如同一张无形的网，正在向他收紧。而他唯一的依仗，便是那些仍念着北冥王旧情的老部将，以及……他自己手中尚未亮出的牌。
太和殿内，皇帝看着墨千尘消失在殿门外的背影，手指深深嵌入龙椅的扶手中，留下几道白印。
“陛下，这墨千尘如此桀骜，留着始终是个祸患啊！”林嵩上前一步，低声进言。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殿外，眼神阴鸷。他知道林嵩说得对，但他也清楚，动墨千尘，牵动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整个北冥旧部的人心，甚至可能动摇北冥国的安稳。
“再等等……”他喃喃道，“找个合适的时机……”
只是他不知道，有些裂痕，一旦出现，便再难弥补。当猜忌的种子生根发芽，撕破脸的那一天，早己在悄然逼近。而墨千尘，也并非任人宰割的羔羊。他回到京城，不仅仅是为了应对这场风波，更是为了完成替父亲鸣冤，以及……守护他想要守护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