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浮沉一生情

第74章 灵魂的亢奋远胜于感官的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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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半世浮沉一生情
作者:
日子有功
本章字数:
6422
更新时间:
2025-06-18

饭后,王赫召开了一个由托钵村党总支成员参加的座谈会,他出了一个谈论题:

蓝勇蜕化变质有哪些思想根源和经济根源?

党总支成员你看我,我看你,半天没人发言。蓝勇这两个字从王赫口中刚一冒出,蓝小强犹如被人打了一闷棍,一阵头晕目眩。继而又是一阵疑惑:“你不是慕容道子的朋友吗?你为什么……”

讨论会之前,王赫也考虑过会不会伤害蓝小强的问题,但他又想,这正可以检验一下蓝小强的态度,既然你蓝小强继任了党总支书记,就应该把党的利益置于父子关系之上,在思想上和蓝勇划清界线。否则,就没有资格担任党总支书记。

“老爷子,对不起你了。” 似乎知道自己正面临着考验,蓝小强先在心里向父亲道了个歉,便率先发言了。“蓝勇从一个共产党员蜕变为一个经济犯罪分子……” 表面上看,他很平静,似乎在谈论一个与己无关的人。 蓝小强说,蓝勇是个农民暴发户,农民暴发户的一个最大特点就是容易演变成土地主或者土皇帝。他说,在小农经济、权力经济和封建文化的土壤上搞商品经济,容易使商品经济封建化。他特别强调,封建化的商品经济是腐败、堕落的经济基础。 蓝小强在发言中一口一个 “罪犯蓝勇”,表现得那样愤慨,这使得王赫怀疑蓝小强是否是故作姿态。但他不得不承认,蓝小强对蓝勇蜕变过程的分析的确有一定的理论深度。“知其父莫若其子。” 王赫心里说。

其实,蓝小强所谈的并不是自己的观点,而是路峰的观点。在路峰自杀的前两天,路峰和蓝小强有过一次长谈,他通过蓝勇由一个穷苦农民演变成为土皇帝的过程,分析了商品经济封建化的经济、文化根源,他沮丧地说:

“没希望了,好的东西、新生进步的事物一落到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最终都逃脱不了腐朽变质的命运。” 对父亲的所作所为,蓝小强早就心怀不满,牢骚满腹,但他从未作过深层次的思考,他只是有些疑惑:为什么有了钱父亲就变了?路峰的分析,使他意识到这不是一个人的问题,而 是一个社会广面的问题。所以,当他在王赫面前重复路峰的这些观点时,开始还有些不安,心中暗暗祈求父亲的谅解,但一想到这不是一个人的问题而是整个社会的问题时,心里便平静了。 发完言后、蓝小强对党总支其他成员说:

“希望大家打消顾虑,认真总结教训,避免以后再走弯路。”

听蓝小强这么一说,大家便一个接一个地发了言,他们没有蓝小强那些新观点,说得都是些老话,“抓物质文明建设不能忽视抓精神文明建设”,

“加强世界观的改造”,

“防止资本主义思想腐蚀”,

“警惕和平演变”,等等。

不知为什么,王赫觉得还是这些老话顺耳,蓝小强那些观点虽然很新,但听起来很刺耳,有点像那些 “自由化精英” 在攻击 “民族的劣根性”。王赫忽然想起路峰和蓝勇的关系,他警觉地看了蓝小强一眼,心想,决不能把调子定在反封建上。他好像在玩弄一个木偶,先把蓝勇分成了一些碎片,政治上的自由化,经济上的拜金主义,资产阶级的腐朽思想和糜烂生活,封建庄园主的恶霸作风,然后又把这些碎片拼装起来,仔细地看了看,没错,绝对没错,这就是蓝勇,一个蜕化变质分子。 欲望的最高境界。

王赫在托钵村住了两天,开了几次座谈会,访问了一些群众,马上就要离开了。蓝小强准备了一些礼物,他问王赫的司机:

“王书记收不收?”

“他连酒都不喝,还能收礼!”

“那也难说。你没听人说吗?如今连贾府门前的石狮子都不干净了,哪儿还有不收礼的人。”

“如果不怕自讨没趣,你就送送看。”

听司机这么一说,蓝小强决定还是不冒这个险了。他打算去问问慕容道子,王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蓝小强的问题让慕容道子为难了。虽然和王赫相识了 10 来年,有时候也能在一起讲讲心里话,但从未能够透彻地了解王赫。慕容道子只是隐约感觉到,王赫决不是那种胸无大志,只贪图一时的物质享乐的庸俗之辈。他注重的是灵魂的亢奋而不是感官的满足,追求长远的、持久的辉煌,这是一种高于物质的精神的奢求。如果这也算是个人欲望,那么这就是欲望的最高境界,摆脱了具体需求的不可遏止的欲望的升华 —— 全部的乐趣在运动过程中。

其实,这正是慕容道子自己追求的境界,不再看重财富了,而是在赚取财富的过程中,感受生命的乐趣。当然,他也承认,距离这个境界他还差得很远,很远。 慕容道子认为王赫和自己一样,属于那种不停地追求欲望最高境界的人,所不同的是他们所选择的路径,他走的是财路,而王赫走的是仕途。殊途同归,财也罢,权也罢,名也罢,到了最高境界,一切都相通了。

于是,慕容道子对蓝小强说:“王赫是个难以琢磨的人。” 地位再确定,利益再分配 。慕容道子没想到,连梁婉晴也说:“王赫这个人,越来越难以理 解了。”

梁文轩病重入院,梁婉晴打电话让王赫回京,和她一起照料父亲。谁知王赫却说:“我刚上任就请假,影响不好。你辛苦辛苦,等我忙过这一阵,再回去看望他老人家。”

梁婉晴伤心地给慕容道子打电话。她说:“他这个人,除了自己的前程,什么都不顾了。”

也许是被梁婉晴那带着啜泣的声音激起了旧情,慕容道子说:“你别急,我,我去帮你照顾老人。” 慕容道子简单交代了几件要紧事,急匆匆地动身了。下了火车,他首奔医院。病房里,梁文轩正在昏睡。床前挂着一只吊瓶,白色的液体顺着乳胶管和针头一滴滴的流入他的静脉,如同一只己经启动了的倒计时的生命的时钟。这是一间年久失修的病房,墙皮剥落,地板多处朽烂,因为变形窗户关不严了,有几只苍蝇绕着电扇盘旋。这是 50 年代的高干病房。就在对面,新盖的一座楼,分成两半,一半是新高干病房,另一半是高价病房,也就是说,一半是有权人的,一半是有钱人的。从外面看,钢窗,茶色玻璃,摆着鲜花、盆景的大阳台,里面装修得像宾馆一样。 医疗改革了,在救死扶伤的医德之上,又增加了一个经济效益。那些失去了权力,又没有得到金钱的退了休的老干部,只能住在老高干病房里。在新高干病房里,有不少人,当这些老干部浴血奋战打江山的时候,他们或许还没有出世呢;当这些老干部己经享受高干待遇时,他们或许刚刚参加工作呢。这便是社会发展的冷酷和无奈,地位的再确定,利益的再分配。

“慕容……”

梁婉晴提着暖瓶从外面进来。 “你……”

慕容道子凝望着梁婉晴,因为过多的劳累,她脸色蜡黄,眼角增添了几条皱纹,眼圈有些发黑,连头发也失去了光 泽,如同干草一般。

“我老了。” 梁婉晴轻声说。

“你累了。” 慕容道子连忙接过暖瓶。

“爸爸只有我一个独生女……” “让梁伯伯住对面新楼,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新楼?一半是有权人的,一半是有钱人的。”

“你不用管,我来办。”

“可是不能让他住高价病房,和大款住一起,他会认为是耻辱。”

“你放心。我要让他住新高干病房,用最好的药,得到医生、护士最精心地照料,还要让他以为是社会风气变好了,医院转变作风,在职和不在职同样对待。”

“又是你那套善意的欺骗。”

梁婉晴笑了。她很久没笑了。 “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不一会儿,科主任和护士长来了。这时石力也醒了。科主任对梁文轩说:“本来,医院规定退休老干部优先住新楼,但新楼一首没有床位,让您在这儿住了那么久,真对不起。我们己经给您腾了病房,下午就请您搬过去。”

“谢谢你们。” 梁文轩说,

“不用搬了,比起老百姓,这己经很好了。”

“还是搬过去吧,到那边给您上特护,您的女儿就不用陪床了,她一个人,太累了。”

护士长也劝说。 “谢谢你们了,谢谢你们。” 为了不让女儿受累,梁文轩答应搬到新楼。 这期间慕容道子一首在病房外待着。梁婉晴出来送科主任和护 士长,慕容道子悄声对她说道:

“等搬到新病房我再照面,免得他老人家怀疑是我搞的鬼。”

“你给他们塞了多少?”

“尽他们张口,他们能要多少?说实在的,医生、护士也够可怜的。”

“你下午早一点过来,爸爸实在太寂寞了,他总盼着有熟人来看他,陪他说话。”

“我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保证让他老人家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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