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姜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扭头一看。
嚯！
熟人啊。
这不真是上次在滨江区法院调解室见到的那位公关部曹可欣，和法务部的周明么。
上次庭审，联动公司代表也是这两位。
算起来，姜禹跟他们打过两次交道了。
上次庭审结束，这俩人虽然输了官司，却仿佛大获全胜一样嘚瑟。
这才几天不见，怎么一副司马脸了？
“姜先生，果然是你在背后使劲！”
看到姜禹出现在中院大门口，曹可欣咬了咬牙。
最近网上传出一些材料，都说浙省消协之所以大动干戈地对三大运营商同时提起公益诉讼，背后就是姜禹在推动。
不过网络传言真真假假谁也说不准。
现在见到姜禹出现在中院门口，曹可欣终于彻底确认，就是姜禹！
“这次你可把我们害惨了！”曹可欣一脸“幽怨”地看着姜禹。
谁懂啊家人们！
前脚还因为办事得力任务完成而受到嘉奖，后脚就被狠狠训斥了一顿。
姜禹跟消协合作提起公益诉讼这事儿，跟曹可欣和周明都没多大关系。
他铁了心要跟联动对着干，谁来都没用。
但发生了这种事，大老板总得找个发泄怒火的对象，就是龙城分公司的张副总。
而张副总呢，莫名其妙挨了顿吊，心情自然也是非常糟糕，找个背黑锅的很合理吧？
曹可欣和周明很不幸背起了这口黑锅。
这会儿见到姜禹，自然是没啥好脸色。
姜禹揣着手淡淡说道：“这话从何说起，我什么时候害你们了？我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正当维权的消费者，当初也给出和解条件，不是你们态度强硬地拒绝了我吗？现在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
曹可欣一时无言。
是啊。
当初姜禹确实给了台阶下。
或者说，给过机会。
但……
说实在话，从联动公司的角度，就算重新选择一万次，也不可能有一次，会向一个消费者低头。
赔钱可以。
道歉不行。
公开道歉就更加没可能。
一旦这个口子开了，负面影响是无法想象的。
所以联动选择刚到底。
结果……
踢到了铁板。
现在说啥都没用了。
周明则是在旁边低着头，恨不得在地上开个缝钻进去。
总觉得面前某个戴眼镜的秃子，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早知道还有交手的时候，当初打完那场官司，就不应该急着嘚瑟。
现在好了。
又落罗大状手里了。
如果只是单纯法庭交锋，倒也还好，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输官司。
可江湖传言，罗大状以将对方律师送进去为乐。
不，这可不是传言。
是有事实依据的。
确实有律师在跟罗大状打过官司之后就进去了……
“咕噜！”
周明狠狠咽了下口水。
坐立不安。
“呵呵，我们进去吧。”
罗大状淡淡瞥了周明一眼，招呼姜禹。
两人便迈步向着法院里面而去。
“罗大状，有什么感觉？”
姜禹笑呵呵问道。
罗大状淡淡说道：“在他（周明）跟我对视的那一眼，他就已经输了。”
姜禹：“……”
罗大状没再说什么，轻车熟路往民事审判一庭而去。
姜禹紧随其后。
很快便走进审判庭。
此时被告席位上已经有人了。
移通的两个代表此刻正坐在被告席位上。
眼观鼻，鼻观心。
非常“乖巧”的样子。
其中一个是龙城分公司的部门经理，另一个就是法务。
见到罗大状之后，那个法务的脸色明显有些变了，远远的冲着罗大状点了下头。
“罗大状你认识那个移通的法务？”姜禹随口问道。
罗大状淡淡说道：“哦，以前因为某个案子交过手。”
姜禹“哦”了一声。
怪不得呢，那法务一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样子，估摸着是被罗大状打怕了。
说话间，联动和电信的代表先后走进审判庭。
很快时间来到十点。
担任本次案件的审判长是中院民一庭庭长，名叫朱光明，有些发福，有些秃顶，但气势很足。
随着“咚”的一声，开庭了。
双方开始举证质证。
罗大状这边率先针对联动公司欺诈消费者的行为列举证据，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
很多样本，很多案例。
有几个案子还有通话录音。
还有几个号主专程来到龙城出席庭审，充当证人。
这些证据单独一个拎出来，不足以说明什么，毕竟只是个例，可这么多放在一起，那就足以说明一些情况了。
罗大状举证结束，周明立刻开始质证：“我认可证据的真实性，合法性和关联性，但对其证明力度有异议！”
“首先，样本数量不足，一百八十个样本看似不少，但是跟我们联动庞大的客户量比较起来，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如此少的样本，完全不足以证明任何事情，这只能说明我们联动确实存在个别服务不到位，工作出现差错的情况。”
“其次，这些样本里显示我们公司客服给客户打电话推荐套餐，这没有任何问题，我们只是想把更好的服务，更划算的套餐及时推荐给需要的客户，这是为客户着想。”
“而且我们并未存在任何强制消费的情况，都是在充分征得客户同意之后，才会为其办理套餐改换或升级，很多时候还需要客户自己发送验证码。”
“我们公司绝对不会，也从来没有过擅自给客户升级套餐的行为。”
“所以，我对这些证据的证明力度并不认可！”
周明一番慷慨陈词，竭力质证。
这场庭审影响巨大。
可不是上次那个案子可比的。
从审理法院都能看出区别。
之前只是在滨江区【初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而这次的公益诉讼，直接就跳过初级法院来到了中级法院。
上次的案子输了也就输了，顶多就是赔一点点的钱，外加网络上因此掀起一丢丢的舆论风波。
可这次不一样。
如果这个公益诉讼输了，那是能直接撼动联动公司这艘巨轮的。
损失难以估量。
可想而知，如果输了，周明会是什么下场。
所以他很卖力。
罗大状没有说话。
现在是举证质证阶段，对方质证只是提出自己对证据的质疑，罗大状要反驳也不是这个阶段。
很快，周明质证结束。
审判长敲了下法槌道：“下面开始法庭辩论！”
话音落。
周明神情顿时严肃起来，身体紧绷。
整个人都由内而外的散发着一种名为“紧张”的情绪。
来了来了，最关键的时刻，来到了！
只见对面的罗大状微微一笑，抬手轻轻推了下眼镜架。
开口了。
“对方律师声称样本数量不足，并以样本数量与联动庞大的客户量之间悬殊的对比，企图说明联动并不存在问题。”
“简直是荒谬至极！”
罗大状开局就是个王炸。
直接给周明炸得脑瓜子嗡嗡的。
“近两百用户蒙受损失，在自己并不确切知情的情况下，被升级了套餐，每个月多花几十块钱，这是小事？”
“任何一个行业！出现几十个用户权益受到侵犯，都是大事，现在有近两百，这是小事？”
“联动确实坐拥数量庞大的客户，是以亿为单位计算的，是，跟这么大的客户比起来，一百八确实不值一提，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但对于这一百八十个客户来说，他们切身利益受到侵犯，如何能忽略不计？”
“再者说，如果按照对方律师的逻辑，要想证明联动有问题，岂不是至少得找到几千万用户被侵权才能说明？”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对方律师完全就是在诡辩！”
罗大状声音洪亮，气势很足。
“至于对方律师所说的客户自愿，客户同意……”
“要知道，跟联动比起来，每一个客户都是弱势群体，并且因为信息差的原因，以及对联动品牌的信任，让他们很容易听信联动客服的话，从而做出并不算明智的决定。”
“更有甚者，联动某些客服居然手把手教不会使用智能手机的老年人，一步一步发送验证码，升级流量套餐。”
“我就想问一句，对于这个老人家，每个月多花几十块钱升级流量，就是所谓的更划算的套餐？”
“我真的很难相信这种话居然能从一个法律从业者的口中说出来，律师最基本的职业道德都没有了！”
罗大状这次是真正的火力全开。
以往，都是对事不对人。
这次，那是既对事又对人！
没办法。
谁让周明上次那么嚣张呢，干啥不好，非要在罗大状面前嘚瑟。
现在罗大状自然是一点余地不留，一点情面不给。
罗大状能被称为“法外狂徒”，就足以说明他不是那种循规蹈矩之人。
在法庭上怼人这种事情，他干得可不少。
这次也一样。
直接给周明都快怼哭了，甚至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是不是自己真的不适合当律师？
姜禹在旁边一副认真看戏的样子。
罗大状简直杀疯了。
火力一开，就没收拢过。
接下来的法庭辩论，简直成了修罗场。
周明说一句能被怼十句。
完全不是对手，根本招架不住。
见此情景，移通和电信的律师也都噤若寒蝉，未战先怯，还没正儿八经开始法庭辩论呢，在气势上就已经输得一塌糊涂。
可想而知。
这场庭审，罗大状占尽上风。
“咚——”
终于，在下午四点半的时候，审判长朱光明敲响法槌，宣布法庭调查到此结束。
周明等人同时松了口气。
结束了。
这场究极折磨，终于，结束了。
原来做罗大状的对手，这么可怕。
不愧是被称为法外狂徒的男人。
不过这案子并不会当庭宣判。
毕竟是大案子。
涉及到联动、移通、电信三大运营商，判决结果影响巨大，要慎之又慎。
不能判得过重，也不能太轻。
其中尺度，可不好把握。
庭审结束后，姜禹和罗大状便步伐轻快地走出法院，潇洒离去。
他们两个都清楚，这场官司基本是稳了。
区别只在于判决结果里对于某些细节诉求的处理意见。
毕竟法庭上面罗大状都杀疯了，再加上有姜禹那个案子早早的打好了基础，给后续案件的判决提供了重要的参考价值。
当时很多人以为姜禹就这？
他们只看到第一层。
以为姜禹也在第一层。
其实姜禹和罗大状早就在大气层了。
……
网络上再次闹得沸沸扬扬。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许多律师网红，煞有其事的针对这个轰动全国的公益诉讼案子进行分析。
隔着网络，咱也不知道这些网红律师到底几斤几两。
反正看着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分析起来也是头头是道，可谓赚足了流量，蹭够了热度。
当然了，这些事情无可厚非。
网络时代，信息化时代，各行各业都跟新时代接轨，都涉足短视频平台。
律师在网上开通账号也正常。
只要别像某位进去踩缝纫机的网红“律师”那样，不是律师冒充律师，甚至还给人传授犯罪方法就可以。
赚钱嘛，不磕碜。
时间一晃而过。
很快，龙城市中院宣判了。
支持浙省消协的诉讼请求，判处三大运营商给诉讼中提到的所有客户恢复套餐并退一赔三。
并，公开道歉！
赔偿事小，
公开道歉才是真正要人命的事情。
判决结果刚一公布，紧接着联动公司就发布了一则声明，表示不服判决要上诉。
很多人和很多公司就是这样，自己知道自己没理，官司输了判决也是自己没理，但就是不认，非要上诉。
突出一个桀骜不驯。
“这官司我们必须打到底！”
“中院判我们输，没关系，我们上诉到高院，我们请高院主持公道。”
“为此，我还特意联系了全璟律所的张伟张大状。”
“周明，上诉的时候张大状做主力，你协助他，多多取证，二审必须拿下！”
联动公司，会议室内。
张副总站在那边，左手叉腰，手舞足蹈地说着。
周明点点头，没有任何意见
败军之将，没有发言权。
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张副总眉头一皱，面露不约之色：“进！”
秘书推门而入，满脸的焦急：“不好了张总，工信部签发文件，说是针对三大运营商欺诈消费者、霸王条款等情况已经正式成立调查小组开始调查……”
什么！？
张副总脸色大变。
工信部是工业和信息化部的简称。
智能很多。
有一个下属部门叫“通讯管理局”，是通信行业的主管部门，绝对是三大运营商的亲爹。
而工信部，那就是亲爷爷！
现在亲爷爷发话了，张副总顿时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能做到他这个级别，有时候确实会昏头一般做出点让人难以理解的骚操作。
但智商肯定是没问题的。
而且也有很丰富的跟亲爹亲爷爷打交道的经验。
张副总瞬间就get到了工信部这个文件的真正用意。
说白了。
当你爹说“老子要打你了”的时候，你最好赶紧老实一点，不要再胡闹。
听话，或许能免除一顿竹笋炒肉。
可如果你继续在那边疯玩，那你绝对会体验一把完整的童年。
工信部这个文件的用意就在这儿呢。
释放出的信号很明显。
孙子们，爷爷现在看你们很不顺眼了，鞭子已经握在手里。
不想挨打，就乖巧听话一点，有错误就承认并且及时改正。
如果继续我行我素，一顿毒打怕是免不了的。
发文件，就代表还有机会。
一旦工信部真的展开调查，到时候可就什么都晚了。
思绪闪过。
张副总心头猛地一跳，连忙喊道：“那什么，不，不上诉了……曹可欣，赶紧把那个上诉的声明撤了。另外，赶紧准备一份言辞诚恳的道歉声明，一定要深刻，一定要诚恳，快！”
“哦哦！”
曹可欣连忙去办。
……
另一边。
张伟对此还一无所知。
他靠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幻想。
“这次代理联动的案子是个绝佳的机会，我张伟必将走出龙城，走向全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