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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棺缝里的名字
棺盖被撬开的声响像裂帛，混着土腥味的风灌进来时，我正蜷缩在腐朽的锦缎上，指尖抠着棺材内壁的木纹。
“慢点慢点！别惊着里面……”吴邪的声音隔着木板响起来，带点小心翼翼的急促。紧接着光线猛地刺入，我下意识把脸埋进胳膊弯，浑身抖得像片叶子。
“找到了！”胖子的大嗓门震得我耳膜发疼，“我就说忆小子肯定在这儿！”
有人伸手来拉我，我条件反射地一缩，额头撞在棺材壁上，“咚”一声闷响。
“嘶——慢点胖子！”吴邪赶紧拨开他的手，自己蹲下来朝我伸胳膊，语气软得像棉花，“无忆弟弟，是我，吴邪。出来好不好？”
我盯着他手腕上的护腕，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吴邪……这个名字在脑子里晃了晃，没留下任何痕迹。就像刚才胖子喊的“忆小子”，还有周围这些人——戴墨镜的男人靠在石柱上笑，穿花衬衫的男人手里转着枚铜钱，连那个扛着枪的壮汉都在朝我这边看。
他们都认识我。
“别怕，”一个极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我猛地抬头，撞进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是那个穿蓝袍的男人，他不知什么时候蹲到了棺边，指尖停在我攥着棺木的手背上，没碰，却让我莫名安定了一瞬。他看着我，缓缓开口，“我是张起灵。”
张起灵……这个名字好像很重，压得我心口有点闷。
“行了行了，小哥你别吓着他，”戴墨镜的男人走过来，伸手就想揪我后领，被张起灵不动声色地挡开。他也不恼，反而笑得更欢，“小无忆儿，瞎子叔叔接你回家啦——你看，你吴邪哥和胖爷都快急疯了。”
我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围着，像掉进了煮沸的汤锅。人群的气息、声音、视线……全往我身上压过来，压得我喘不过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我稍微清醒了点，我猛地抓住吴邪伸过来的手，借力爬出棺材，却在落地时腿一软，差点摔进胖子怀里。
“哎哎！慢点！”胖子赶紧扶住我，胡茬蹭到我脸颊，“忆崽你咋这么虚？是不是在棺材里饿坏了？”
我低着头，头发遮住眼睛，能看到吴邪蹲在我面前，正手忙脚乱地翻背包：“有水，还有巧克力……无忆你先吃点东西。”
“我……”喉咙干涩得厉害，我舔了舔嘴唇，声音轻得像蚊子叫，“我去……去趟厕所。”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我几乎是踉跄着转身，冲进了墓室角落的阴影里。身后传来吴邪的喊声：“无忆！别跑太远！这里不安全——”
我没回头，跌跌撞撞地躲进一道狭窄的石缝里，后背抵着冰凉的石壁，才敢大口喘气。心脏狂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太吵了，人太多了，他们的眼神、他们的关心……都让我想逃。
指尖还在发抖，我低头看向掌心，刚才掐出的月牙印渗着血珠。不知怎么的，看到血，心里那股焦躁竟然慢慢平复了。我摸了摸裤兜，摸到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瓷片——大概是刚才爬棺材时捡的。
冰凉的瓷片贴在手腕上，轻轻一滑。
疼。
但很舒服。
我靠着石壁坐下，看着血珠顺着腕骨往下淌，滴在满是尘土的裤子上，晕开一小片深色。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不想，就这么盯着伤口发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石缝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我猛地抬头，把瓷片往袖口里塞，却没藏好，带起的血痕蹭到了袖口。
张起灵站在石缝外，手里拿着一卷绷带，静静地看着我。他的目光落在我手腕的伤口上，没有惊讶，也没有追问，只是蹲下来，伸出手。
“……”我抿着唇，没动。
他没说话，只是固执地伸着手，掌心向上。光线从他身后照过来，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能看透石缝里的所有秘密。
我低下头，把流血的手腕递了过去。
他的指尖很凉，碰到伤口时我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他动作顿了顿，然后更轻地替我清理血迹，用绷带一圈圈缠好。绷带是新的，带着淡淡的药味。
“谢谢……”我小声说，声音还是抖的。
他系好绷带结，抬起眼，看着我，轻声说：“他们在等你。”
我知道。吴邪的焦急，胖子的咋呼，还有那个戴墨镜的男人……他们都在等一个叫“苏无忆”的人。
可我不是。
至少，我现在还不是。
我看着张起灵，又低头看了看手腕上干净的绷带，轻声问：“你认识我吗？”
他看着我，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然后，他轻轻点了点头。
“认识。”
一个字，像一颗石子，投进我空白的脑海里，漾开一圈圈莫名的涟漪。
我还想再问什么，外面突然传来吴邪的大喊：“小哥！无忆找到了吗？胖爷把吃的都热好了！”
张起灵站起身，向我伸出手：“回去吧。”
我看着他的手，又看了看石缝外透进来的光。那些光里，有他们的声音，他们的等待，还有一个属于“苏无忆”的过去。
我深吸一口气，把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掌心很暖，和他指尖的冰凉不一样。
也许，跟着他走出去，就能找到那个叫“苏无忆”的人了。
就算现在的我，满手是伤，满心茫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