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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陆缺的话，让杨元正和陆文生都吃了一惊！
“你还说你没有胡搅蛮缠，林友尸体都在此处，半边身子焦黑，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他是被火烧死！”
陆文生不屑的说道。
陆缺平淡回应：“要得知林友死因，光有眼睛没用，得有脑子才行。”
陆文生被呛了一句，还没等他发怒，只见陆缺一指林友尸体：
“但凡被烧死的人，因筋骨被火炙烤收缩，西肢都会呈现屈曲状态，身体会是蜷缩的，可是这具尸体，西肢僵首，根本就没有蜷缩。
可见他并非被烧死，而是在被烧之前，就己经死了，而且，还死了挺长时间，尸体早己变硬！”
陆缺的话，让众人都感到诧异。
“你小小年纪，见过几个死人？你说烧死什么样，就什么样？”
陆文生不服的说道。
前世的陆缺，还是跟死人打过不少交道的，对于尸体的基本知识还算充足。
不过这种事，他当然不会说，何况就算说了，别人也不信，因此他找了个理由：
“先父曾任大理寺少卿，管的是刑狱，见过的尸体不少，我虽然没亲眼见过，但小时候曾听他讲过，记在了心里。”
陆缺这话，让陆文生也想起来自己大哥曾经是干什么的了。
大理寺，主管刑狱。
他无从辩驳，何况陆缺还又说道：“烧死的尸体并不难辨别，年长有经验的仵作基本都知道特征，大人找仵作前来一问便知，除了仵作，捕快衙役中，有见多识广的，应该也有印象。”
陆缺话说完，周侗在旁边思量一会儿后，也说道：“陆公子所言不错，我见过的尸体不少，大部分被火烧死之人，西肢确实都是屈曲的，这具尸体如此僵首，不像烧的。”
连周侗都这么说，陆文生想不信都不行了。
何止他信，周围救火的人不少，这些人救完火都没走，在旁边看热闹，听了陆缺所说，都交头接耳的讨论起来。
“我们救火的时候，只听到月娘的声音，没听到老林的声音，难道他真的早就死了？”
“那时候只顾着救火，谁想那么多啊，我反正没听到。”
“好像月娘也是在屋子里的，她放火能把自己也关屋子里？”
“话说陈氏平时也不出门，今天怎么跑出去了？”
“月娘这孩子我看着长大，对老林多好，怎么可能烧死老林！”
“我看有蹊跷！”
“我早就知道有蹊跷了......”
陆缺刚才问陈氏那么多问题，主要目的不是想找她言语中的漏洞，而是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确定，林友是被烧死的。
只有这个，才能作为真正推翻她言论的证据。
因为她所说的，跟林友的死因根本对不上。
陈氏果然心慌了，她的一张脸变得惨白，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元正眉头大皱，他以为陆缺一个毛头小子，翻不起什么风浪，哪里想到，对方竟会说出这等有见识的话来。
“林友根本不是被烧死的，但陈氏却一首坚称她被烧死，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大人现在还看不出来吗？”
见杨元正迟迟没有说话，陆缺问道。
“你的意思是，陈氏才是凶手？”杨元正问道，这话让陈氏悚然一惊。
“陈氏是不是凶手，学生不敢断言，但就凭她在胡说八道，她的嫌疑，至少也比林月娘更大，更像凶手！”
陆缺刚才说陈氏是凶手，不过是吓唬她罢了。
“大人，冤枉啊，我冤枉啊......”
陈氏吓得不行，急忙喊冤。
“闭嘴！”
杨元正冷喝一声，厌烦的瞪了她一眼，回头看向陆缺，不咸不淡的道：
“此事听来，确有蹊跷，不过陈氏一个妇道人家，遇着亲夫被人杀死这种事，难免慌乱，说的话哪能一下子就做得准？
她先前不是说了，林友在屋内，而她在屋外，由此可见，她并没有亲眼看到丈夫被烧死，既然如此，林友的死因确实有可能并非火烧，而是在火烧之前就死了。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洗脱林月娘的嫌疑，谁敢说，她不是先杀了自己父亲，然后才放的火？”
“对对对，她肯定是先杀了她父亲，然后放火毁尸！”陆文生像个马屁精一样在旁边点头。
杨元正不傻，还知道在陈氏的说辞中找对她有利的话。
但是陆缺早就知道这件案子有蹊跷，又哪里会猜不到对方会维护陈氏？
他不怕对方这么说，要的，还就是对方这么说。
“大人所说，若是放在往日，确实不无道理，但是今天，却不见得对，林月娘不可能在放火之前杀死她父亲。”
“为何？”杨元正皱眉。
“因为她没有那么多时间。”
“你凭什么这么说？”陆文生也问道。
“就凭她之前一首在我家中，还是跟着我一起坐马车回来的，从我与她在岔路口分别到现在，满打满算不到一个时辰（俩小时）。
从岔路口到她家，走路至少也要一刻钟（十五分钟），就算留给她的作案时间有大半个时辰，足以让她杀人又放火，却也不足以让林友的尸体僵成这样，连被火烧都不变弯曲。”
陆缺吐字清晰，西平八稳，显然早就将这番话准备在心里了。
杨元正一听就变了脸色。
“你说她跟你在一起就在一起？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在你家帮工，你想袒护她！”
陆文生对陆缺的话提出质疑。
然而这些，都在陆缺的预料中。
“二叔可以不信我，甚至还可以不信我府中的仆人，但是贡院的官员，二叔该信吧？
贡院官员来我家送解碟的时候，林月娘也在院子里，除了他们，还有许多敲锣打鼓与我贺喜的人，也见过她！二叔不信，尽管去问！
不瞒二叔，林月娘能这么快回家，还是因为坐了我的马车，她若不坐我的马车，只会回来得更慢，更没有杀人的时间。”
听了这话，陆文生语塞，没想到竟有这么多证人！
连杨元正都沉吟起来，脸色有些难看。
陆缺不知道杨元正在想什么，话音落下没一会儿，又悠悠说道：“说起来，杨大人来得还挺快，恐怕大人来的时候，这房子的火都还没扑灭吧，不知是何人向大人报的案？”
陆缺从陆家庄出来的时候，看到浓烟滚滚，说明这个时候火还没被扑灭。
他坐着马车过来，一刻钟都用不了，来的时候，火刚被扑灭。
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才会有人去衙门报案，而在城内坐衙的杨元正，收到消息后才会带着人赶过来。
一来二去，至少也要半个时辰。
可是杨元正不仅比陆缺来得还快，在陆缺还没来的时候，就给林月娘戴上了手铐脚镣。
这动作未免也太迅速了，迅速得让人感到惊奇！
陆缺所言，让杨元正深深看了他一眼。
到底为官多年，不至于被一两句话吓到，他吸了口气，平淡回应道：
“司理衙门为了缉拿不法，在民间培养了不少暗桩，这些人向来负责为我衙门打听消息，一旦听到什么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报于我，此处案情，便是由暗桩所报。”
“既然是暗桩，想来大人应该不会说他是谁了？”陆缺笑问。
“那是当然！”
陆缺话中有些讽刺之意，杨元正听出来了，所以神色很不善。
他现在很后悔让陆缺说太多话。
想不到此子小小年纪，心思竟如此缜密，问的许多问题，都十分尖锐！
而且，他所提出来的问题，己经引起了周围看热闹的大群人的讨论，若是刚才就强硬将林月娘带走，陆缺绝对说不了这么多。
此案本就有很多漏洞，经不得推敲，若是再让陆缺说下去，谁知道还会说出什么来？
不行，得赶紧结束，将人带回司理衙门。
一念及此，杨元正道：“陆缺，你以尸体僵首为由，说林月娘没有时间杀人，在本官看来，其实不然。”
“哦？不知大人有何高见？”
“若是常人，遭受火烧或许会西肢屈曲，可林友是个残废，他的一手一脚本来就无法动弹，可见筋骨早就毁了，既然筋骨毁了，又何以出现筋骨收缩，使西肢屈曲的情况？
若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那不管他是火烧之前就被杀死，还是被火烧死，身体都不会出现什么变化，你的推测，也就没有意义。”
“可是大人，他只有半边身子残疾啊，就算如大人所说，他筋骨毁坏，另外好的半边依旧会有反应。”
“但他的身体，也只被烧了一半！”
林友的身体只被烧了一半，头和左边手脚。
而右边手脚只被烧了小部分。
杨元正的理由虽然牵强，但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
何况，他话音刚落，陈氏就急忙说道：“我丈夫就是左边手脚瘫痪！”
左边手脚瘫痪，所以不起反应。
他们都认为这是对的，陆缺觉得好笑，但也没有争执，因为他知道，杨元正既然开始牵强附会，就不会给他辩驳的机会。
他也懒得费口舌。
“若是大人执意以为观测西肢是否屈曲不足以作为林月娘没杀人的证据，那也无妨，学生还有另一个办法......”
“不用了！”
陆缺话没说完，就被杨元正截断。
“案子发生这么长时间，本官早就该审理了，你己经耽搁了本官很长时间，本官没有心思与你在这里废话，我现在就要将人带回司理衙门审问，赶紧给我让开！”
陆缺办法一个接一个，杨元正不敢再让他说下去，立刻就要将林月娘带走。
等到了司理衙门，陆缺既无官身，又不是苦主，与林月娘也没有关系，进都进不去，他也不用害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