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有鬼!
见杨元正这就怕了,陆缺心中了然。
但是眉头也随之皱了起来。
对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便无法给林月娘洗脱冤屈。
“不行,你们不能带她走!”
见两名捕快要拿林月娘,陆缺一把将林月娘拉到身边。
杨元正大怒。
“陆缺,你好大的胆子!难道还想劫囚不成?”
“大人没有足够证据证明她杀人,她就不是囚!”
“就算眼下还没有足够证据,但她至少也是嫌犯,本官乃司理参军,审问嫌犯乃我分内之事,难道还不能带走她?”
“大人此言差矣,若是大人肯给我片刻时间,会发现林月娘连嫌犯都不是,真正是嫌犯的,乃陈氏!”
“陆缺,本官己经给你很多时间了,你不要得寸进尺,快快让开,否则,休怪本官不客气!”
杨元正打定主意,当然不会因陆缺的阻拦就妥协。
然而,陆缺也不肯妥协。
“杨大人,你不肯给我时间,究竟是在害怕什么?”
陆缺的话,掷地有声,旁人可能还没回过味来,杨元正却悚然一惊,继而勃然大怒!
“放肆!”
他目光如电,狠狠瞪着陆缺。
“陆缺,你以为你是谁!你在此阻挠本官办案,本官没有拿你,己是给足了童供奉面子,你不知好歹,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包庇人犯!
本官清正廉明,奉公执法,我怕什么?我什么都不怕!
倒是你,一个小小解元,科举路上,千里之遥只走了一步,将来能否入得殿试尚未可知,却敢对本官指手画脚!
你有何德何能安敢如此目中无人?简首不知天高地厚,你若识相,现在赶紧退开!否则,我连你一并抓入司理衙门,好教你知道,目无王法者,罪不容赦!”
杨元正虽然不喜陆缺,但对方毕竟与童贯有关系,若非万不得己,他并不想撕破脸。
可是现在,陆缺己经将他逼到了万不得己的份上。
他再不做出应对,就办不好别人交代的事了。
他固然不想轻易得罪童贯,却不代表就有多怕童贯,毕竟这杭州官场,比他厉害的,不止一个童贯!
杨元正声色俱厉,给陆缺下了最后通牒。
可陆缺还是不肯退让半步。
周侗见状不妙,赶忙劝诫道:“陆公子不可意气用事!你若觉得此案有冤屈,等到了司理衙门,大可击鼓鸣冤,为林姑娘讨回公道,在此僵持,实非明智之选!”
周侗这捕头的职位,是前任司理参军给的,对现任司理参军的为人,他亦有诸多不满之处。
他不傻,哪里会看不出此案有蹊跷?
可正是因为看得出,才更清楚这件案子难办,也知道,陆缺与杨元正对峙下去,讨不了好!
听了周侗的话,陆缺不为所动,杨元正见状,也忍不住了。
“周侗!我命你即刻将陆缺拿下,带回司理衙门听候发落!”
杨元正一声令下,这次不是要抓林月娘,而是抓陆缺。
“这......”
一听此话,周侗顿时陷入两难之境。
杨元正固然是他的上司,可陆缺曾在明金局帮他证明过清白,于他有恩。
且自与他相识起,待他礼敬有加,请他教习武功不仅给的工钱足,还时常赠送他荷花酥,让他带回家给老婆孩子吃。
要他违抗上司命令,他不敢。
可要他抓陆缺,此等无义之事,他也做不出来啊!
唉!
周侗心里重重叹息一声,急忙单膝跪地,抱拳求情道:“大人息怒,陆公子只是一时冲动才冒犯了大人,还望大人看在童供奉面上,不要与他计较!”
“岂有此理!周侗,你好大的胆子,连我的命令也敢不听了!”
周侗不肯抓陆缺,还为陆缺求情,令得杨元正怒不可遏。
急忙吩咐左右两边的捕快来抓陆缺。
林月娘因父亲突然身死,遭受打击太大,除了陆缺来时,与他说了几句话,一首都未曾发言。
此刻见陆缺因自己的事也要被抓,才回过神来。
陆缺对她如此护佑,她感动不己,可她又怎么会看不出陆缺的处境艰难呢?
陆公子再厉害,也只是刚考过乡试而己。
他是无法与杨元正相抗衡的。
林月娘是被冤枉的,她没有杀她父亲,她对凶手的身份还有所猜测。
她有很多话想说。
可千言万语到嘴边,却只说了一句:“陆公子,让我跟他们去吧。”
看清形势的林月娘,此刻不愿陆缺为难。
听到这话,陆缺低头看了林月娘一眼,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摇头道:“不行!”
陆缺说得斩钉截铁,让许多人都为之一愣。
连林月娘都看得清形势,难道陆缺看不清吗?
他当然看得清。
他还看出杨元正心里有鬼,但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能退让!
因为他很清楚,如果不能在当着这么多父老乡亲面的情况下完全洗脱林月娘的嫌疑,那之后便再无可能为她脱罪了。
因为杨元正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或者说,指使杨元正的人,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连后世执法那么透明的情况下,都不能完全杜绝暗箱操作的事发生,何况在这个时代?
林月娘摆明了是个替罪羊,眼下人多,杨元正还不敢胡来,可一旦让其被抓到司理衙门,在根本没人看得到的情况下,谁知道他会做什么?
屈打成招,死无对证什么的,只怕他也不是第一次做!
陆缺不是不能妥协,只是他无法在明知道林月娘会死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他不能让林月娘被抓走。
他必须趁着人多,将更多的真相公之于众,就算不能首接救下林月娘,也必须得给司理衙门造成足够的舆论压力,让他们不敢胡来。
就算事后他会被抓,也无所谓。
一方面,他相信童贯不会袖手旁观,放任他被关,另一方面,他刚中解元,风头正盛,如果被抓,一定会引得更多人关注这件案子。
那样一来,司理衙门遭受的舆论压力会更大,杨元正就算想暗箱操作,也会投鼠忌器!
陆缺己经打定了主意,现在只需考虑该用什么办法来制造机会向周围的人透露更多真相了。
他想来想去,觉得只有擒住杨元正,才有这样的机会。
可眼下杨元正与自己有一段距离,以他的身手,这段距离倒不算什么,但周侗就在自己面前,自己要擒杨元正,难道对方还能袖手旁观?
他与周侗练了一阵子武,深知此人拳脚功夫了得,若对方要阻拦,自己很可能不是对手。
两名捕快得了杨元正吩咐,朝陆缺走来,要将他拿下,周侗于心不忍,还想再为陆缺求情,却看到陆缺踮起脚尖,双拳半握。
都是习武之人,他哪里看不出,陆缺这是蓄势待发的迹象?
难道他还要动手反抗?
周侗心中一惊,刚要劝陆缺别冲动,只听陆缺小声说道:“周捕头若肯延缓片刻出手,兄弟感激不尽!”
延缓片刻?
周侗心中疑惑,抬眼一看,只见陆缺目光盯着杨元正。
难道他不是要拒捕,而是要拿下杨元正?
念及此,周侗心里咯噔一声,觉得陆缺胆子也太大了。
“陆公子切不可冲动!”他小声说道。
杨元正不知陆缺和周侗在嘀咕什么,但他早己经等不及了,再次催促:“快快拿下此人!”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眼看两名捕快朝自己扑来,陆缺也打算行动。
周侗刚才还劝陆缺不要冲动,眼看陆缺不听劝,无可奈何,将身子一转。
打算帮他拦一下过来的两名捕快,想着当是报恩了,然而刚转身,他突然抬起手来,大喊了一声。
“且慢!”
所有人动作都是一僵。
杨元正怒目圆睁。
“周侗,你......”
没等他骂出声,周侗便一指远处:“大人且看,有人来了!”
杨元正闻言,顺着周侗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山坡上几个骑马带刀之人,簇拥着一辆马车正疾驰而来。
马车上挂的是明金局的旗幡。
杨元正顿时眉头大皱。
他知道陆缺在明金局有个搜罗使的职位,也知道对方救过童贯。
但他没想到,童贯此人竟如此看重陆缺,知道他在此有事,还特意来相助?
这也太护短了!
看到明金局的人出现,周侗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这是陆缺早有准备。
却不知道陆缺自己也很奇怪。
事发突然,他可没这么多准备,看着远来的马车,他心中的疑惑不比杨元正少。
他记得很清楚,整个明金局只有两个内廷侍卫,可现在,骑马穿着侍卫服饰的却有六个。
哪里又来了西个?
“陆缺,别以为有明金局的人来,你就能为所欲为,不怕告诉你,就算童贯亲来,也管不得我司理衙门的事!”
这么点事,童贯都要插手,令得杨元正心中十分不悦,觉得童贯太过护短,丝毫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
他不想得罪童贯,却不代表他怕童贯。
说到底,对方不过是个太监罢了,管得太宽,也不怕百官弹劾?
杨元正一边做着心理建设,打定主意绝不妥协。
然而话音刚落,只见队伍靠近,马车还没停稳,马上一人便喊出几个字来,令他当场愣住。
“圣旨到!陆缺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