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缺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除了这个原因,他也想不到别的了。
官府没能还林月娘一个公道,她想自己讨公道。
人在正常情况下,是不会轻易走极端的,只有被逼无奈,才会选择这条路,林月娘现在显然就是被逼无奈了。
勇气可嘉,可陆缺却不赞成。
别说林月娘一个弱女子,只练几天功夫根本不可能打得过身强体壮的朱孚。
就是打得过,真的让她把人给杀了,又能如何?
她自己呢,跑得了吗?
或许她根本就没想跑吧,就算能同归于尽,她都只会觉得值。
陆缺对林月娘的想法,大致还是清楚的。
他叹了口气,将地上的一根铁针捡了起来。
如果有人近距离观看,会发现这根铁针很奇特,竟然是中空的。
手指长短,中空的铁针,在这个时代,没人知道它叫什么,可是在后世,它有个专门的名字。
针头。
虽然这根铁针很粗,质地也很粗糙。
但连陆缺都承认,这就是个针头。
他费了很大劲才做出来的。
这个时代工艺不行,他找了好几个铁匠,做得最好的那个,做出来的针头都很粗,这还是陆缺自己给磨细了。
眼下看着,只比后世的针头粗个西五倍左右。
想杀朱孚的不止林月娘,陆缺也想,他知道这件案子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所以早就在准备了,但他比林月娘懂的更多,知道杀死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
有的,不一定要多好的身手。
也不一定要用刀。
这根针头粗是粗了点,但勉强能用,用竹筒做个针管搭配着,往里灌点粪水,往人血管里一扎。
当时不会死人,但肯定活不了几天。
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神仙难救!
还没人查得出来。
“少爷,这是什么啊?”
豆芽好奇的看着陆缺手上的东西。
“一点小玩意儿,没事儿做着玩儿的。”
陆缺敷衍着,将针头收了起来。
豆芽没在乎陆缺做的是什么,只是扭扭捏捏的看着陆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陆缺问道。
听到陆缺问话,豆芽有点不好意思,手指抓着衣角,别扭的说道:“少爷,既然林姐姐没什么反常的地方,我能不能回来跟你睡啊?”
豆芽一首跟陆缺睡的,就睡在陆缺的床铺旁边的小床上,为了方便伺候陆缺起夜喝水什么的。
说是给丫鬟睡的床,但和主人的床是并排在一起的,又没什么拦阻,床小,豆芽睡觉又不老实,经常滚着滚着,就滚到陆缺怀里去了。
陆缺来自后世,爱干净惯了,天天洗澡,身上香喷喷的,别说,豆芽还挺喜欢。
但自从林月娘来,她就被叫去挨着林月娘睡,不能跟陆缺一起睡了,虽然林姐姐身上也香喷喷的,可始终不是少爷,没有跟少爷睡着舒服。
所以,豆芽就想回到陆缺的房里。
谁知陆缺一听这话,想也没想,一拧眉头就断然拒绝:“不行!”
“为什么啊!”豆芽顿时委屈起来。
“你睡觉打呼,影响到少爷睡不着。”
“哪有打呼......”
豆芽还在不依不饶,二柱子在院门口传话,说周侗来找陆缺。
火柴局己经打扫干净了,这几日还在做生产火柴的前期筹备工作,因有周侗等人在,陆缺将任务都发派出去后,自己反倒成了最闲的那个。
自从封官的消息传出去后,杭州和两浙路的许多官员都来拜访他,虽然大部分都是比他官位低的,但也有不少,而且每天都有。
即便这些人官位低,但人家愿意主动上门拜访,也是给他面子,毕竟都不在一个衙门里,就算不拜访他也没什么。
人家给自己面子,自己也不能端着,毕竟山水有相逢,万一有一天,需要别人帮个忙啥的?
除此之外,自己这火柴局干办,也需要积累点影响力。
所以陆缺来者不拒。
为了不让这些人扑空,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
每天只需去火柴局看看进展。
他知道周侗无事不会找他,难道是准备工作做好了?
陆缺急忙走出去,见了周侗一问,才知道不是。
原来是今天天气好,孙谷雨邀他同游西湖。
陆缺看看天,天气是不错,可这都下午了,顶多再过一个时辰天就黑了,这会儿游西湖看什么?
看月亮?
他再三确认周侗有没有听错。
周侗说没有。
“除了孙判官,还有童供奉和洞霄宫蔡大人。”
原来童贯和蔡京也在。
陆缺想来,或许不是游西湖,可能只是请人在西湖吃个饭。
陆缺当即叫牛蛋赶来马车,与周侗一起前往西湖。
孙谷雨请吃饭,他不能不去。
原因很多。
对方和陆缺第一次见面,就说他是个不干事儿的,火柴局的一切都要辛苦陆缺。
当时陆缺还以为对方只是客套,可后来发生的事让陆缺知道,对方不是客套,说的是真话。
他真不干事儿。
但陆缺对他不仅没有怨言,反而还有几分感激。
因为对方虽然不干事,可不管陆缺干什么事,他都支持。
要人给人,要钱给钱,火柴局初建遇到的麻烦,在市舶司找别人不给解决,但找他立马就解决!
而且,他解决得了。
只要是他办的事,连杜文宾都不会说什么。
按理说,他一个从七品的市舶判官,不应该有这么大的能耐,可他就有。
因为他是外戚。
据童贯所说,赵佶十分宠爱一个郑姓妃子,此人在赵佶还是端王的时候便跟了他,但因家世普通,在赵佶继皇帝位后,并没能当上皇后。
或许也正是这个原因,赵佶反而更宠幸她了。
郑姓妃子家中人丁单薄,只娘家有个表兄读过书。
而孙谷雨,就是那个读过书的表兄。
因为这层身份,他才敢明目张胆的支持陆缺,而不用担心杜文宾和整个市舶司官员的孤立。
陆缺上一世的记忆中,宋徽宗赵佶一辈子有过两个皇后,第一个是王皇后,他登基的那一年娶的。
但王皇后没当几年皇后就死了,之后上位的皇后,就姓郑。
据说这位郑皇后乃宫女出身,家境贫寒,陆缺猜测,可能就是童贯所说的郑姓妃子。
这也就意味着,孙谷雨将来的身份会更为显赫。
对方是陆缺顶头上司,对他的事业又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而且未来还前程似锦。
如今邀他,别说在西湖边吃饭,就是邀他去西湖游泳,陆缺也得去。
从陆缺家到西湖有些距离,坐马车也得大半个时辰,路上,陆缺问起了火柴局的进展,周侗如实相告。
“最多两天,材料就会齐备,就能生产火柴了。”
听到这话,陆缺也满怀期待,又吩咐了一些细节,让周侗尽量找家世清白的人来做事,还要选几个老实本分,口风严的。
周侗都答应下来,说完,他像是想起什么,欲言又止。
“以你我的交情,有什么话就说吧。”
陆缺看出周侗有话要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两天在街上走动,属下听到了一些对大人不好的言论。”
陆缺眉头一挑:“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