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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清早，韩溺就把译好的文书交给了鹿鸣，再由鹿鸣派人将文书送去给总督府的土罗使臣们，因为他眼底多了一抹青黑，鹿鸣还以为是因为他翻译文书一整夜的时间太过辛苦，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等到回京之后会在奏折上记一笔他的功劳。
但实际上大概到西更天的时候，韩溺就把文书译好了，他一夜未睡的真正原因在于那个偷闯入衙门却不被发现的淫贼。
韩溺身上还留着一点不可言说的吻痕，他只当那个人是真疯子，若不然怎么会深夜偷入他的房间，只为了蒙住他的双眼对他肆意亲吻，待到他费尽挣脱手上的束缚，解开蒙在眼上的腰带之时，那个人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那块遮挡面容的黑布留在他的床榻上，提醒他这绝非是幻觉。
这也导致韩溺译完文书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安稳入睡。
他不好意思再去深夜打扰秦溯一次，更知道那个贼子盯上了他，无论如何他他都是躲避不开的，他能去秦溯的屋中待上一次两次，难道还能待一辈子不成吗？
一想到那个人追着他，从新州外一首千里迢迢追到了这里，韩溺就两眼一黑，他更怕将来他随使团回京了，那个人仍旧会跟着他不放，毕竟那个淫贼说话都带着一股京城口音，定然居于京城久矣。
莫不是在京中的时候，那人就己经盯上了他？韩溺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韩主簿，韩主簿？”
院中，鹿鸣的声音终于将韩溺唤回神来，韩溺见状连忙拱手致歉。“穆大人。”
“也罢，你先回去休息一番吧，”鹿鸣叹口气，只当他是真的累坏了，“原定在下午的议和之事或许要搁置了，需不需要你去翻译都尚未可知，你且回后院好好歇息。”
“搁置？可是发生什么了？”韩溺抬头一愣。
“昨夜总督府起了大火，烧没了半座府邸，幸亏王爷提前派去蹲点的暗卫救下了那几个土罗使臣，要不然恐怕得出大事，”鹿鸣摇摇头，“都说这位方总督最善布防，没想到竟连区区一座总督府都守不住，这一回可是将我朝的脸面都丢尽了。”
总督府起大火？
韩溺微怔，没想到昨夜竟发生了这样的事，难怪阿乞和那淫贼接连潜入都不曾被王府的侍卫发觉，怕是秦溯分了大部分的人力去了总督府护卫。
那这大火，难道是与偷偷入城的古浑细作有关吗？看起来秦溯虽然早早布下棋子预备瓮中捉鳖，但仍旧是失手了。
韩溺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一旁紧闭的屋门，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位肃王爷失算的事，只怕秦溯如今正是苦闷，要不然也不会迟迟没有出屋门。
话说昨夜这位肃王爷又身在何处呢？
“吱呀”一声，门忽然被推开了，韩溺见状连忙转身行礼，却看着秦溯一身里衣披散着头发走了出来，好像刚起床的样子，瞧见他和鹿鸣正站在院中，那脚步才忽然一顿。
“王爷。”韩溺中规中矩地行礼问安。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秦溯微微皱起眉头，沙哑问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位王爷眼底也浮着青黑，好像一夜没睡一样，那目光扫向了韩溺，好像又觉得自己如今衣衫不整的模样有失体统一般，秦溯抬起了手。
身后的侍卫长熟练地给他披上了披风。
“下官来给少卿大人送文书。”韩溺拱手说道。“不曾想惊扰了王爷。”
“昨夜总督府失火，你不会不知道吧，”鹿鸣上下打量秦溯，“王爷莫非……才睡醒？”
事实上昨夜韩溺忙活到了西更天，秦溯自然也在外头陪到了西更天，快天亮的时候他才接到了暗卫送来的消息，得知他布置下去的事情己经做成了。
总督府失不失火与他无关，他的目的自始至终只是要保证土罗使臣的平安罢了。于是这位王爷并没有对此太过上心，反而是等到韩溺熄了烛火躺下之后，他才放心回来补了个觉。
睡到现在，正好起来。
但显然在韩溺面前，秦溯并不能这么说，他披着披风走下台阶，侍卫随即递来晨起漱口要用的水。秦溯优雅地漱了漱口，目光又扫向了身旁的两人。“昨夜本王在处理京中加急送来的政务，睡得晚了。”
“京中什么政务这么急，竟然快马加鞭送了过来，”鹿鸣不解问，“那王爷，总督府失火一事……”
“新州天干物燥，若有走水也属正常，不必深究。”秦溯淡淡说道，“今日便照约定的时辰照常议和吧。”
“还议？”鹿鸣有些诧异。
正常来讲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是要抓到嫌疑人审问一番，确保城内安全无虞了再议和，如今城中出事，总督府被烧，若他们大景不先想着如何保证使臣安康，反而急着议和，必定背地里会被哂笑一番。
但秦溯却好像不慌不忙。
秦溯瞥了眼韩溺几分困倦的模样，又瞅见了他脖颈处露出的一点红痕。“韩主簿倒是需要回去好生歇息一番，下午翻译两国语言，你还有的忙活。”
韩溺眼露诧异，连忙拱手应是。
“再取一盒驱蚊的药膏给韩主簿吧。”秦溯心情大好，“以防蚊虫叮咬。”
韩溺一愣，后知后觉秦溯说的是他脖颈上的吻痕，一下红了脸。
但也多亏秦溯说了这么一句，这下鹿鸣等人的目光望向他脖颈处的红痕，都当这是蚊子包，也没人会联想到吻痕上去了，只恨昨晚那个淫贼肆无忌惮，竟对他做出这种事来。
那淫贼也属实奇怪，虽然轻薄了他，但是对他好像没有恶意，临走前还说会帮他保守有关于身份的秘密。也不知是不是要捏着这个秘密胁迫他做出那种有辱斯文的事来。
若真是如此，韩溺想，他还不如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
韩溺回到屋中不久，王府侍卫还真的遵从秦溯的命令送来了防蚊虫叮咬的药膏，那侍卫长还贴心地多送了一炷安神香给他，说是王爷安神休憩惯用的，让韩溺点了试试，睡个好觉。
临走前侍卫长的目光还多扫了扫韩溺脖颈处的“蚊子包”，不知道为何在仔细打量过后，那张脸上忽然流露出了类似诧异以及激动的复杂神情。
韩溺感激地将人送走后，才散了长发在床榻间躺下。
安神香静静地在香炉中燃烧着。
困意重重袭来，王府的东西也当真是好用的紧，韩溺闭上眼将要入睡时，手却摸到了昨晚那淫贼留下的黑布，他一怔，又有点清醒过来。
昨晚太慌张了没有想到，其实光看布料也是能推测出那人身份地位的，只是一块蒙脸用的黑布，用的却是寸锦寸金的云锦，床榻上韩溺又诧异睁开了眼，指腹轻轻摸过那块黑布。
其实若非他曾是次辅之子，常常入宫，恐怕他也分辨不出这布料的好坏，而也只有像他这样的勋贵子弟才有用云锦的机会，寻常人更是想要接触到都难。
难道那淫贼是惯常混迹在京中的达官显贵？但既然有如此身份，又为何会出现在新州，还缠上了他这个更名改姓后的无名小卒？
韩溺皱起了眉头。
新州地处边关，有头有脸的人物屈指可数，而户籍是京城人氏又不缺云锦制衣的人就更少了，若是他一一排除，或许就能找到结果。
说起来今早秦溯在院中所穿戴的披风似乎就是云锦做的。
只是秦溯的面容在韩溺的脑海中仅仅闪过一瞬，随即就被他排除在外。
不可能，肃王爷那样良善又慈悲的人，怎么可能会是那个淫贼。韩溺沉思着，真凶一定另有其人。
安神香悄然燃烧着，许久后韩溺终是躲不过这沉沉睡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而就在他睡着后不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从他手中取走了那块黑布。
韩溺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却攥了个空，迷蒙中他只能一层层跌入更深的梦境当中。
他不知道的是梦境之外，某淫贼正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时候尚早，现在还不是让韩溺知晓自己身份的时候。
秦溯将昨夜落下的黑布收进怀中，又摸了摸床榻上熟睡之人的脸颊，最终一个利落翻窗离开了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