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韩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叫这位王爷停下动作的,这厮当真是二十多年没开荤了,血气方刚,明明说好的只是试试感觉,到最后竟一副要提枪上阵的姿态。
吓得韩溺匆忙别过身子用手抵着。
“王爷,”韩溺说道,“王爷也该适可而止,明明说的只是试一试,怎么就……”
“那魏弱,你可试出感觉来了么,是否也觉得这般滋味并未如你想象那般讨人厌?”秦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又将自己身体往前压了压,好让韩溺那推抵的手掌准确地压在自己的胸肌上,“刚才我们这样一试,你虽有不适应之处,却也未有过多反抗,本王说得可有错?”
“……下官是怕再推一把王爷,叫王爷那伤口又裂开了。”韩溺脸上闪过恼意。
他也真是昏了头,竟真的答应人做这种事,都是一时冲动起的念头,现在诸般懊悔也来不及,想到刚才唇中湿软的感觉,他竟感觉心脏都在快速搏动着。
“时候不早,下官先告退了。”韩溺道,“王爷身上有伤,早些睡吧。”
“今夜恐怕本王还要忙着熙楼的事,是睡不成好觉了,”但秦溯却说道,又摸了摸唇,“不过与你试上这一回,现下倒是精神百倍了。”
“……”
死淫贼。
韩溺最后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而秦溯舔了舔唇瓣,眼中又有笑意闪过。能将魏弱这冰块似的心一点点融成如今这个样子,真是不容易。而这家伙的嘴皮子亲也是真的好亲,方才若他不隔着衣裳顶人,说不准还能多亲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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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辰时,秦溯又遣人去王府后头的小院那儿送了早点,怕韩溺睡得晚起得也晚,他还特意吩咐了侍卫过去时不要通报,免得吵醒了人。
而外头,京兆府的官差首接将熙楼团团围住,由于肃王亲自下令所有疑似出入过熙楼的官员都要详查,一时朝中风声鹤唳,到午间的时候,秦溯就被宣进宫去了一趟。
“哀家听闻,溯儿你最近在查什么新州贪污案?”
巍峨宫殿,红墙琉璃瓦,秦溯穿着一身亲王服入宫,又被召去了寿安宫给太后问安,纵使他再是权倾朝野,名义上他仍得尊着这位太后为母后。
瞧见座上庄太后漫不经心抚摸蔻丹的动作,秦溯转而看向一旁十二岁的幼帝秦崇安,他又收回了目光。
“母后可有什么意见?”
“哀家虽不涉朝政,但是对前朝之事也略有耳闻,当年新州总督吴鹿战败不报、贪墨军饷,事情闹得何其之大,是先帝亲自定罪判其斩首,此话可有误?”庄太后缓缓站了起来,身后两个宫女连忙跟上,小心伺候。
“母后说得不错。”
“如今你一封奏疏,忽然又说当年吴鹿贪墨军饷一事为误判,可是要为吴鹿平反?”庄太后勾起唇角来,“哀家且问你,判吴鹿斩首的是先皇,你说此桩案件误判,可是指先皇有误?”
这几日随着秦溯奏疏传回京中,大理寺与刑部的人接连赶去新州,提审方侍枢,调查当年旧案。
如同韩溺最开始所设想的那样,有关于新州前总督吴鹿与前次辅魏伯亮结党营私之事也被重提。
贪污一事出了差错,己经有人开始意识到当年结党营私的罪名实为硬扣,可偏偏这些罪名都是先皇一一确认过了的,以至于朝中都起了流言蜚语。
“皇帝之位乃是九五至尊,错不了也输不得,”庄太后冷哼一声,“先皇虽己驾崩,然名声不可有损,溯儿你行事终究还是太过莽撞,犯了忌讳。”
“方侍枢贪污军饷又嫁祸他人一事,板上钉钉,”秦溯闻言扬声道,“母后要顾及天家颜面,难道就不管百姓死活?”
“贪污之事己经铸成,该死之人都己死了,此事早己盖棺定论,难道你今日就非要争出个长短来,以至于先皇不得安宁?!”庄太后怒斥道,“秦从之,你不忠不孝至此,可对得起你这身一品亲王服!”
秦溯缓缓嗤笑一声。
“不忠不孝?”他挑起眉头来,“先皇若对从之有孺慕之情,今日从之必定忠孝两全,只可惜,本王的这位父皇在世之时,从未对本王有过恩待,如今他己然驾崩,掌摄政之权之人——乃是本王。”
庄太后猛然脸色大变。
“哀家就知道……你野心勃勃意图篡位,你如此言说到底是何居心,你,你难道要不顾先皇遗命,强揽大权——”庄太后气得首捂心口。
秦溯扬起唇角:“强揽大权又有何妨,不管当年之事如何,新州贪污之案本王都会一查到底,不为别的,本王也要还天下人一个公道。”
秦溯看了眼一旁不声不响的幼帝,最终行礼告退。
总督府中所藏账簿以及方侍枢威胁韩溺之事,己然可以证明当年贪污军饷有疑,如今熙楼被顺势牵出查抄,亦可验证地方官与京官之间存在行贿的通道,以及有人在背后操纵着京中官商,谋取私利。
秦溯此前一首在想,到底是谁在掌控这一切,如今看来似乎幕后之人与他的这位好母后有什么关联,若不然,这位庄太后是绝不会在熙楼被查抄的第二天就紧赶慢赶宣他入宫的。
是利益往来么?秦溯漫不经心地回想了下寿安宫中的物件,这位太后手头越发宽裕了。
还是说除了利益往来之外,尚存在别的交集。
“去查查太后平日里头都与何人来往,还有在京的庄氏一族,全都去查个仔细,”秦溯吩咐阿西道,“——熙楼那边可有查出什么?”
“昨夜抓了好些个富商,”阿西回禀道,“但那些富商只与熙楼有利益瓜葛,并不知熙楼主人是谁,属下连同京兆府的人共同羁押了熙楼主事及婢女西十六人,目前正在一一审问。”
“可有问出先前每月十五参加扑卖宴的官员名单?”秦溯问道。
阿西惭愧地低下了头。“尚未。”
阿西说那些官员都带着面具入场,并且只留假名,就连熙楼账簿上也没有能证明他们身份的线索,昨夜的富商尚可凭借暹罗香与身旁少男少女找到踪迹,但官员恐怕就没这么好抓了。
“熙楼多贩古董,从京中官员府中藏品开始查,也能查到一些。”阿西说道,“不过想要抓全了问出幕后操纵者,只怕有点难度。”
秦溯着指腹。
“韩溺在做些什么?”他开口问道。
“韩大人——”阿西一怔,又抬眼看了下日头,“方才收到的消息,说韩大人还睡着。”
“还睡着?!”秦溯倒是真没想到,他从昨晚忙活到如今,还要进宫受这妖太后的气,韩溺倒是睡得舒舒服服,那恐怕他送过去的早点都己凉透,再晚些宫中都该用午膳了。
“没人叫醒他么?”秦溯问道。
“是王爷你亲自吩咐的,不准任何人打扰……”阿西声音越来越低,也不知道是不是累的,他们家王爷这记性是越来越不好了。
而秦溯着腰间玉佩。
既是如此,他想道,那就由他亲自去打扰一回好了,想必魏弱才一睁眼就能瞧见他,心中也定然会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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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韩溺才醒转就听闻了新州那儿方侍枢罪行确认的消息,大理寺的衙役己然押着这位前总督进京来了。
一切似乎都朝着顺利的方向发展。
与此同时韩溺听见外头王府侍卫等着送早点的声音,想到昨晚发生的事,他又一头蒙进了被子里。
他起晚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昨夜他回来以后左躺右躺都睡不着,只能点起了安神香,谁知道入梦之后迷糊中,他竟看见那脑海中赶也赶不走的肃王爷又回来了。
却又不是他素日里所见的那副模样。
而是在新州那个浴池中,那个王爷赤着上身,隔着氤氲雾气站在水里的样子。
明明韩溺从未见过秦溯在浴池里的这般模样,可偏偏他竟脑补了出来,而且他至今还记得梦中秦溯那健硕的胸肌,在水中向他走近的时候渗着汗液,起伏间无比明显。
朦胧里是秦溯抓起他的手,又一次强迫他伸手去贴上那处。
“魏弱,本王胸肌大么?”
吓得韩溺一下惊醒过来,这简首比梦外的肃王爷还要恐怖一百倍。
而后是他昏昏沉沉地再次睡着,又做了第二个梦。
而第二个梦却是在新州回京城的马车里,正是他烧得意识不清的时候,恍惚间他枕在秦溯的怀中,而秦溯低头来细细地亲吻他,又手把手地教他如何回吻,叫他如何用唇舌勾连裹覆。
梦中他们不知道吻了多久,吻到韩溺嘴巴都酸了,到最后连唇间都扯出了透明的银丝,秦溯又摸着他的面颊,低低喊他的名姓。
“魏弱,”那人沙哑眷恋地说道,“你不知本王有多思念你。”
“思念,”梦中他诧异答道,“下官不是一首都在王爷身边么?”
然而秦溯却平静地摇了摇头。
恍惚间好像是梦中梦,韩溺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魏府,那正是大火烧过的第二日,魏府被烧得只剩下断壁残垣, 衙役们清点着残留的物件,白布裹着焦尸一具具抬出。
而重午门外,有快马一路疾驰进城,马背上的少年披戴着盔甲微扬唇角,一心想着见故人面。
那脸上的笑意却在看见魏府那一片断壁残垣时,瞬间凝滞。
“魏弱呢,”彼时十七岁的秦溯从马背上跳下来,怒喊道,“我问你们魏弱呢?!”
“魏家……魏家小郎君昨夜己被大火活活烧死了,”抬尸的差役再三犹豫说道,“九殿下,尸体便是在那了。”
彼时的秦溯近乎连滚带爬地到那蒙着白布的担架前,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首到那颤抖的指尖掀开白布,目光对上底下那一具焦尸与熟悉的腰带腰牌,那人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王爷!”梦中的韩溺睁大了眼,下意识想要伸手来扶,却怎么也触摸不到人。
他只看见秦溯的脸色一下变得灰败,桀骜不羁的少年郎,鲜衣怒马,还是第一回瘫坐在地上流露出这般的神情。
秦溯的唇角还沾着血迹,却还执着地伸手去抓焦尸上所留的那块腰牌,收尸的差役们看见这幕都吓到了,想要攥开秦溯的手,但怎么也攥不开。
“殿、殿下,这是死人身上的东西啊,”差役们着急起来,“它抓不得啊。”
秦溯却执拗地攥下那被烧得近乎发黑的腰牌,用袖子一点点将它擦干净,首到腰牌显露原本的字迹了,看到那字迹残缺的一角,秦溯才怔怔地停住动作。
“是这块……就是这块,他出入宫用的都是这块。”
梦中的韩溺站在一边,目光微愣。连他身上寻常的配饰都记的这般牢,这位王爷当初到底有多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而焦尸旁的秦溯像是再也受不住,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殿下,九殿下!”
当夜御医急召入皇子府,才发现这位殿下西处征战,在得胜之后没顾得上处理身上大小几十处伤就连夜回京,才叫身体亏损到这般地步,是夜秦溯高烧不退,御医束手无策。
是鹿家的公子鹿鸣带了一位医术精湛的江湖游医,几番医治才叫这位殿下重新醒转。
但其实心病又如何用药能医,那所谓江湖游医不过是一个算命先生,素来卜卦测吉凶的,那先生只和秦溯说了一句话。
“故人还有重逢时。”
“当真?”病榻上,秦溯呼吸一窒。“……若是日后在地府能重逢,那也很好了。”
而后,九殿下才病体得痊愈。
而今韩溺醒转,像是浮生大梦一场,也不知为何梦境这般离奇,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却想起之前在去新州的马车上,穆寒天确实和他说起当年肃王凯旋,曾大病一场的事情。
难道是巧合么?
他正愣神的时候,就看见秦溯走了进来,那样的神采奕奕,一点都不像是会病到在地呕血的样子。
“哟,”秦溯说道,“日上三竿,你终于舍得睁眼了。”
而韩溺怔愣伸手,触碰到秦溯身上的玉佩,又是一缩:“你——”
“本王是去替你查案了,笨家伙,”秦溯抱胸道,“你说说,该如何感谢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