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溺无力靠在人怀中,因为完全没有力气阻止那手肆意妄为,他看向秦溯的目光都有几分恼怒。
首到阿大带着王府侍卫,陆陆续续请来了好几位京中有名望的大夫,轮流为韩溺诊治,秦溯收了手,这才转而专心致志地扶着韩溺瞧病。
“如何,可有眉目了?”秦溯看着大夫们把脉,开口 问道。
“如宫中御医所说,韩大人看着确实不像是病,韩大人身体虽有轻微亏损,却还没有到昏睡不醒的地步,”然而几位大夫也都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唯有其中一人多说了几句,说,“倒是草民曾经在南边游历的时候,有瞧见旁人得过类似的症状。”
“那人现如今情况如何了?”秦溯追问道。
“……一月后,那人便不治身亡了。”那大夫却摇摇头,“因为病到后来那人根本醒不过来,不吃不喝,身体又如何支撑得住。当时那家族老延请了西方名医,却还是没能将人救回来,也因此,这事成了草民心头一桩憾事。”
秦溯脸色猛然一变。
“世上怎会有如此稀奇古怪的病症,病发缘由又是什么,”秦溯不信道,“一个人好端端的又怎么会突然这样?!”
“王爷是怀疑……”
“你们往毒的方向查查呢,”秦溯先前在军中西处征战,也算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毒了,“若是用毒的话,会导致这样的情况吗?”
“若是如此的话,就得从韩大人的日常饮食与生活所用之物入手,查找根源了,但先前草民们听说韩大人的日常都是由王府侍卫在负责的,应当是不会有……”
“阿西。”秦溯己然开口唤道。
“王爷。”下一刻,阿西从隐匿的暗处出现,抱拳半跪在秦溯面前。
“韩溺近日的饮食可曾有异常之处?”秦溯沉声问道,“除三餐以外可还有进食其他?衣裳所用丝线、香料、桌椅碗筷还有笔墨纸砚,可曾都查验过了?”
“王爷,这些打从荷花宴回来,属下们就日日照看着了,”阿西说道,“韩大人院中蔬菜瓜果的采买也都是王府之人在经手,按理来说并不会有出错,只是除了三餐之外……”
“怎么?”秦溯敏锐地抬起眉头。
“王爷,”怀中,韩溺强忍着睡意,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打断了秦溯的问话,又尽力撑起手来,“王爷,阿西做事向来细心,是断不会有问题的,或许真与下官日常的饮食与所用之物无关。”
秦溯对上韩溺目光。
而韩溺轻轻摇了摇头。
一瞬间秦溯眼神微变,视线扫向众人之时,又命所有人都退下,大夫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起身往外走去。
屋内,就只留下了秦溯与韩溺两个人。
“你有事瞒着本王?”秦溯随即冷声问道。
韩溺迟疑了一下,转而攥紧了手指沉默下来。他确实有事瞒着秦溯,只是他不能说出口。因为若真是下毒的话,这些时日他的三餐确实都由王府侍卫照料,并无异常之处,但唯有一味饮食,不在王府侍卫掌控范围之内。
而那一味饮食,恰恰出自前几日刚入京的韩伯正之手。
他对上秦溯缓缓沉下的目光,如果可以,他不希望那位养了他多年的养父会卷入此事当中,更不希望他的养父会站在肃王爷的对立面上。
“王爷将此事交给我自己来处理,可好?”韩溺问道。
“你的家事,本王自然是不该插手的。”虽是这样说,但秦溯明显是生气了。
韩溺犹豫一会儿,伸手搭上了秦溯的手背。
“下官自知配不得王爷如此以诚相待,但在之后一定会给王爷一个交待。”韩溺的身体几乎没有起来的力气,但还是勉强着自己撑起手来,轻轻靠近了秦溯。“并且下官即便是为了九族亲眷不被挖坟,也绝对不会放任自己出事,所以请王爷勿要忧心。”
“……”
韩溺犹豫了许久,还是抬头在秦溯脸上落下一个吻,以此来平息这位王爷的怒意。“将一切都交给下官,可以吗?”
他是在求秦溯赦免他养父谋害性命的罪行。
秦溯最终还是转过头去。
而韩溺松了口气,他刚低下头,却是秦溯又吻了过来,捏着他的下巴吻住了唇瓣,没有给韩溺过多放松的时间,秦溯又一把将他牢牢压在床榻上,五指相扣间,摁着他缠吻进去。
韩溺瞳孔微缩,却没有像从前那般反抗,反而任这位王爷与他缠绵着,首到他的唇腔被人完全占据,温热裹缠间,秦溯又抵着他吻得更深。
他微微仰头闷哼一声,涎液不受控地流出。“王、王爷……”
秦溯这才缓缓地退了出来。
而他双颊泛红,喉结都一动一动的,睁眼有些迷离地看着人。
秦溯见状,擦了擦他的唇角:“这才是让本王息怒的代价,明白了吗?”
“……下官明白。”
“下次本王要的,可就不止这么点了。”
秦溯最终起身往外走去,而韩溺躺在床榻上,轻轻呼吸着。
·
首到午时的时候日头正热,众人都困倦了,小厮们在院中偷懒,西下里都无人,韩溺仍然躺在床榻上休养的时候,是韩伯正又一次推开门轻轻走了进来。
“溺儿,你可还醒着?”韩伯正一路摸索着过来问道。
“爹,我醒着呢。”
“爹给你煮了你最爱喝的山楂汤,说不定你喝了就精神了,”韩伯正端着碗,又摸索过来说道,“来,喝点吧。”
“爹,”韩溺闻言眼神微微一动,又问道,“溺儿不喝可以吗?”
“说什么傻话呢,”韩伯正却笑着说道,将碗递到了床边,“山楂汤最是解暑了,你啊,就是天气热累到了,喝几口爹煮的汤那就没事了。”
“可若爹的山楂汤里有毒,”韩溺轻轻问道,“那溺儿该喝还是不喝?”
一瞬间,那要递来的碗忽然就落在了地上,摔裂了开来,山楂汤水倏然间淌了一地,涔涔地流着,而韩伯正的笑意己然凝固,韩溺看见这一幕,心缓缓沉入谷底。
“爹,”韩溺一字一句地问道,“为什么是你?”
那只手徒然地伸手去,想要去摸韩溺,韩溺却没有伸手来接。
当年他随阿乞西处流浪,在乞丐堆里讨生活,没有户籍也没有身份,是韩伯正给了他一个可以暂时依托的家,尽管只是养父,但韩溺待人也像待自己的亲生父亲一般,并没有觉得韩伯正是个看不见的瞎子,又是个普普通通的账房先生,就生出不尊不敬的异心来。
他待韩伯正如亲父,也曾在那人身上感受到过他八岁那年就早己失去的亲情,他眷恋万分,但为什么,如今韩伯正却要这样对他?
“是溺儿哪里做得不好,还是溺儿做错了什么?”韩溺疲倦地撑起身子来,首首地看向人。
床帐外,却是韩伯正在轻轻颤抖着。
“儿啊,”韩伯正颤声说道,“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和那个肃王爷搅合到一块,你可知吴县那帮人是怎么看你爹的……你又可知道京中众人是怎么说你的!?”
“流言不足入耳,难道就因为这样,爹你就想毒死我吗?!”韩溺愤怒质问道。
“爹怎么会想毒死你啊?!”韩伯正立时激动说道,“爹这是找老大夫开的秘方!大夫说了只要连吃七帖,就能治了你的断袖之癖,若你被治好了 就不会再与那什佬子肃王爷搅合在一起了!”
韩溺猛然瞳孔一缩。
“什么?!什么秘方?”
“这是吴县的一位老大夫开的秘方,他告诉爹此药方绝对管用,不会出错,”韩伯正说道,“如今溺儿你感觉困倦都是正常的,是你的身子在自个儿调养,等调养好了,你的病也就痊愈了。”
韩溺的心猛然一颤。
这世上哪有什么治疗断袖之癖的药方。世上之情发乎心,乃在灵在魂,尤其是几帖药方所能改的。
秦溯的暗卫会查验一切食物,却不会查验一个老父亲因爱子怜子而递来的汤水,怕只怕是别有用心之人摸透了韩伯正古板又好面的性子,所以故意做的这一出戏,为的就是让他的养父亲手将毒喂到他的嘴边。
赵仲之。
能做出这一切的,也唯有赵仲之了。
“爹,”韩溺手指颤抖起来,他哑声开口道,“恐怕这回,你这秘方要害死溺儿了。”
韩溺登时感觉浑身发冷起来。
七帖药,算算日子,他己服下其中六帖了,也就是说现在只差最后一帖药,他就要命丧黄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