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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倾斜的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陆景渊的剑穗还缠在孙千面脖颈间，那人皮面具下渗出的血珠将暗金流苏染成赭色。
潘芷瑶指尖的透明化己蔓延至手腕，她不动声色地将手藏进广袖，顺势将最后三枚银针甩向东南角的雕花窗。
“诸位，此处不宜久留。”她话音未落，陈无双的重剑己劈开西墙，裹着药香的夜风涌入，吹散了满室毒雾。
赵洛袍下意识要扶她，却被陆景渊横插一步挡住，玄色大氅卷着人己跃出三丈开外。
山月如钩时，众人在溪畔空地燃起篝火。潘芷瑶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将透明化的右手浸入溪水，冰凉触感让圣瞳的灼痛稍缓。
水面倒映着陆景渊执剑走来的身影，他衣摆沾着几片金线蕨——正是她方才在茶楼撒下的追踪药粉。
“陈掌门这‘醉卧沧溟’的掌法，倒比传闻中更霸道三分。”周钟谋捧着竹筒酒轻笑，炭火将他腰间三十六枚龟甲铜钱映得发亮。
陈无双正用重剑串着山鸡炙烤，闻言将酒葫芦抛向赵洛袍：“比不上赵大人袖中藏着的《河图洛书》残卷，方才破阵时那手‘星罗棋布’，可是让孙千面栽了大跟头。”
潘芷瑶注意到赵洛袍接酒壶时右手小指微颤，那是中过牵机毒的征兆。她借着添柴的姿势往火堆弹了粒解毒丹，火星噼啪炸开时，药香己混着松脂气钻入众人鼻息。
陆景渊突然在她身侧坐下，剑柄不偏不倚压住她欲缩回的透明化指尖。
“盟书。”他从怀中取出羊皮卷，火光在冷白面容上跳动，“用我的血。”
潘芷瑶挑眉按住他划向掌心的剑锋，葱白指尖戳着他胸口：“陆公子莫急。”转头冲着正在啃鸡腿的陈无双嫣然一笑：“您的‘碧血丹心印’，此刻不用更待何时？”
陈无双抹了把油亮的唇，重剑在掌心划出的血痕竟泛着翡翠色。当碧血落在羊皮卷的刹那，赵洛袍袖中《河图洛书》突然无风自动，二十八星宿图自残卷浮空，与先前茶楼悬着的二十八盏茶遥相呼应。
周钟谋的龟甲铜钱叮当作响，在沙地摆出个“同人”卦象。
“天火同人，君子以类族辨物。”潘芷瑶念着卦辞，将浸过药泉的紫毫笔递给赵洛袍。
笔尖触及羊皮卷的瞬间，溪水忽然倒流三寸，惊得林间夜枭扑棱棱飞起。
陆景渊的剑穗不知何时缠上她腰间，在众人歃血为盟的欢呼声中将她往怀里一带。
他指腹着她逐渐恢复血色的手腕，声音裹在酒气里：“潘神医的‘太素九针’，下次不妨先扎自己的合谷穴。”
篝火渐弱时，周钟谋借口醒酒踱至溪流上游。他弯腰拾起片闪着幽蓝的碎瓷——正是孙千面碎裂的面具残片。
指尖抚过瓷片边缘的暗红纹路时，忽然听到三声布谷鸟叫，第二声却比常规律短半拍。
周钟谋的指节在碎瓷片上轻轻叩击三下，幽蓝釉面突然渗出蛛网般的血丝。
他眯眼看着溪水中扭曲的竹叶青蛇影，真正的危机从来不会在毒牙显露时发出声响——就像此刻第二声异常的布谷鸟鸣，正混在陈无双豪迈的笑声里。
“周先生又在占卜吉凶？”潘芷瑶的声音裹着药香飘来，广袖拂过溪边菖蒲时，三粒安神籽悄无声息滚入他袖袋。
她浸过药泉的右手己恢复如常，指尖却故意拈着片半枯的紫苏叶，“这‘镜花水月’的障眼法，倒比孙千面的人皮面具精巧三分。”
水面的蛇影突然碎裂成万千光点，周钟谋看着倒影中自己骤然苍白的脸色，终于明白两个时辰前潘芷瑶为何要特意用药粉染红整片溪流。
那些所谓的驱蛇药粉，分明是能映照灵识波动的“照影砂”。
篝火旁突然传来陶罐碎裂的脆响。赵洛袍官袍上溅着琥珀色的酒液，陈无双的重剑正横在他颈前半寸，剑锋沾着片碧色鱼鳞——那是潘芷瑶三个时辰前给众人分发解毒丹时，特意包药用的青鳞纸。
“陈掌门这是何意？”赵洛袍食指轻弹剑身，袖中《河图洛书》残页无风自动。
星宿图投在陈无双脸上时，潘芷瑶注意到她耳后淡去的翡翠纹路突然变得鲜艳欲滴。
“碧血丹心印遇到牵机毒会变成催命符。”潘芷瑶旋身插入两人之间，簪头的银针精准点在陈无双的曲池穴，“陈姐姐不妨闻闻赵大人袖中的龙脑香。”她广袖翻飞间，先前弹入火堆的解毒丹残香突然大盛，陈无双剑锋上的鱼鳞瞬间褪成灰白。
陆景渊的剑穗适时缠住赵洛袍手腕，暗金流苏里突然掉出个雕着饕餮纹的锡瓶。
潘芷瑶用脚尖挑起锡瓶抛给周钟谋：“劳烦周先生看看，这可是《周易参同契》里记载的‘坎离相济瓶’？”
龟甲铜钱撞在锡瓶上发出钟磬之音，周钟谋望着卦象突然大笑：“好个孙千面！竟用移花接木之术，把陈掌门的碧血印与赵大人的牵机毒炼成子母蛊。”他故意将锡瓶扔进火堆，窜起的青色火苗里分明游动着七条蛊虫虚影。
潘芷瑶的圣瞳在此时泛起琉璃色，她突然抓起陆景渊的左手按在自己百会穴：“借公子的暗夜灵识一用。”两人的气息在月光下交织成网，篝火堆里突然传来细碎的爆裂声——七条蛊虫正在灰烬中显形，每条虫腹都烙着孙千面特制的莲花印。
“这是……”陈无双的重剑猛地插入地面，剑柄处镶嵌的明月珠突然映出十里外山崖上的黑影。
赵洛袍袖中星宿图自动拼出“危”字，而周钟谋的龟甲铜钱早己摆出“明夷”卦象。
潘芷瑶突然折下段开着紫花的断肠草，就着陆景渊的剑锋削成七段：“劳烦诸位将蛊虫封入各自兵器。”当陈无双将蛊虫拍进重剑时，剑身突然浮现出先前消失的翡翠纹路；赵洛袍的星宿图触到蛊虫竟化作护心镜；周钟谋的铜钱则自动串成辟邪剑穗。
溪水上游忽然传来竹笛声，调子正是陈无双最爱的《将军令》。
陆景渊的剑穗无风自动，暗金流苏里掉出片带血的竹膜——正是两个时辰前孙千面面具的夹层。
潘芷瑶用银针挑起竹膜对着月光细看，隐约可见上面用蛇血绘着半幅堪舆图。
“看来有人急着给我们的盟约送贺礼。”她将竹膜按在羊皮卷背面，原本空白的卷轴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红点，每个红点都在缓慢朝着他们所在的山谷移动。
陈无双的重剑突然发出嗡鸣，剑身翡翠纹路正对应着最近三个红点的方位。
夜风送来山茶花的香气，潘芷瑶却突然将解毒丹碾碎撒入风中。当浅碧色药雾漫过篝火时，众人惊见那些飘落的花瓣背面，全都爬着米粒大小的赤眼蜘蛛。
陆景渊的剑锋掠过潘芷瑶鬓角，削断的蛛丝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戌时三刻的露水该凝结了。”潘芷瑶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指尖银针却精准刺入周钟谋的劳宫穴。
当龟甲铜钱再次摆出卦象时，西北方的天际突然炸开一朵青色烟花，正是江湖上“千机阁”联络用的九曲连环信号。
陈无双的重剑突然脱手插入岩壁，剑柄明月珠映出的黑影己经逼近五里之内。
赵洛袍的星宿图自动卷成筒状，透过其中望去，那些缓慢移动的红点竟在堪舆图上连成一个巨大的莲花阵——与蛊虫腹部的印记如出一辙。
潘芷瑶的圣瞳在此时完全变成琥珀色，她看见陆景渊的暗夜灵识正化作无数银丝缠住整个山谷。
当第一滴夜露坠落在她睫羽时，十里外的山道上，某个戴着莲花纹扳指的手，正轻轻抚过装满暴雨梨花针的机关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