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沉未沉时,绛纱仪仗在山道上投下血色的阴影。
潘芷瑶的指尖无意识着山侧出现的青砖墙面的裂纹,那些被岁月侵蚀的纹路突然在她眼中扭曲成某种预兆。
“西南角七步,埋火油。”她突然出声,正在搬运滚木的郑应雄踉跄着撞倒陶罐,土制火药哗啦啦洒在方才埋过毒蒺藜的坑里。
陈无双的苗刀“当啷”一声劈开滚落的陶片,火星溅在周钟谋的算盘上,炸开一串凌乱的噼啪声。
陆景渊的暗夜灵识如墨色蛛网铺开,突然缠住潘芷瑶发凉的指尖:“他们在用沉水香做引。”他说话时唇畔擦过她耳垂,惊起圣瞳深处细小的金鳞翻涌。
三十丈外枯井中腾起的青烟,正与记忆里那些黑衣人衣襟上的熏香重叠成致命的符号。
第一支淬毒弩箭穿透窗棂时,潘芷瑶正将银针扎进赵洛袍的商阳穴,她掌心的鳞纹忽明忽暗。“东南地窖!”她扬手打翻药炉,滚烫的炉灰在半空凝成屏障,裹住三枚首取郑应雄咽喉的柳叶镖。
林陆一的冷笑混着梆子声从墙头传来:“潘姑娘可知这山侧青砖密道连通你潘家旧宅,而你家旧宅地砖下埋着什么?”老者枯槁的手指捏着半块青铜残片,正是方才周钟谋用来占卜的龟甲。
潘芷瑶的圣瞳突然刺痛,看见地脉深处蜿蜒的猩红细线——那些十年前被父亲亲手封存的蛊虫,此刻正在地底苏醒。
“散开!”陆景渊的玄色大氅卷着潘芷瑶滚向廊柱,他后背尚未愈合的伤口在青砖上拖出蜿蜒血痕。
二十步外的石阶轰然塌陷,郑应雄方才站立的地方窜出丈余长的赤链蛇,鳞片缝隙里还沾着潘家特有的紫藤花粉。
潘芷瑶反手将金疮药拍在陆景渊渗血的绷带上,圣瞳扫过联盟众人凌乱的站位。
陈无双的苗刀卡在阵间,周钟谋的算珠正巧滚进防御阵法的生门。“坎位填土,离位泼油!”她厉喝声中扯断腰间丝绦,缀着的玉髓扣精准打在赵洛袍颤抖的腕间,逼得他刺向自己膻中穴的判官笔陡然转向,挑飞了林陆一掷来的青铜铃。
陆景渊突然握住她染血的手掌,指尖划过那道泛着金光的伤口:“你救人的时候,睫毛会变成浅金色。”他语气轻得像是叹息,掌心的温度却催动圣瞳深处的鳞片疯狂游弋。
潘芷瑶猝不及防撞进他幽潭般的眸子里,看见自己瞳孔中流转出金芒。
“郑应雄!震位七尺!”她扬手甩出三枚银针,新人侍卫的剑锋险险擦着冒头的铁铲划过,却让西侧防御露出破绽。
三条钩锁趁机攀上檐角,陈无双的残刀堪堪斩断两根,第三根铁钩己勾住潘芷瑶的云纹绶带。
陆景渊的暗夜灵识骤然暴起,屋檐下的阴影化作实质缠住偷袭者的脖颈。
潘芷瑶听见骨骼碎裂的脆响,却瞥见他垂落的袖口渗出更多血珠——强行催动灵识正在撕裂他未愈的经脉。
“不要命了?”她撕开裙裾缠住他小臂,圣瞳穿透皮肉看见暗紫色的毒素正在侵蚀血管。
地底突然传来沉闷的震动,那些蛊虫苏醒的震颤与她掌心的鳞纹产生共鸣,腕间伤口溢出的金血突然悬浮成细小的珠链。
林陆一的狂笑震落屋脊残雪:“潘姑娘可知当年你祖父为何要建这密道和地宫?”老者枯掌拍在青铜残片上,潘芷瑶圣瞳剧痛,看见地脉深处数百具棺椁正在缓缓开启。
陆景渊突然将她拽进怀里,暗夜灵识织成的屏障挡住漫天飞溅的瓦砾。
“坎位生门在祠堂香案下。”他在她耳边低语,呼吸扫过她颈侧时,潘芷瑶惊觉自己竟能透过圣瞳看见他灵识流动的轨迹。
那些墨色丝线正与地宫泄露的阴气纠缠,在她视网膜上投射出错综复杂的星图。
当第七波箭雨袭来时,潘芷瑶的银针己尽数钉进防御阵法的十二处要穴。
她背靠着陆景渊温热的胸膛,圣瞳扫过每个联盟成员染血的衣襟,忽然读懂那些凌乱招式里暗合二十八星宿的韵律。
地底蛊虫的嘶鸣与掌心鳞纹的震颤达到某种诡异的共鸣,她眼底的金芒不受控制地漫向瞳孔边缘。
潘芷瑶眼底的金芒在地宫阴气中忽明忽暗,掌心鳞纹与蛊虫共鸣产生的震颤让她险些握不住银针。
“坎位退三步!”她清喝声中,陈无双的苗刀恰好劈断毒蛇七寸,腥臭的毒血溅在周钟谋急速拨动的算盘上。
陆景渊的后背重重撞上山体,暗夜灵识织就的蛛网在东南角簌簌颤动。
他染血的指尖突然扣住潘芷瑶腕间鳞纹,两股力量交汇的刹那,圣瞳穿透三层地砖,清晰照见埋在地脉深处的火药引线。
“郑应雄!”潘芷瑶扯下腰间玉坠甩向年轻侍卫,“用你的剑鞘击打震位青砖!”年轻侍卫手忙脚乱地扑向指定方位,却在挥剑时被突然窜出的铁蒺藜划破衣袖。
潘芷瑶旋身踏过满地狼藉,绣鞋尖点在陈无双横架的刀背上借力跃起,发间金步摇精准刺入引线末端的硫磺包。
轰隆声在地底闷响着熄灭,林陆一手中的青铜残片突然出现裂纹。
老者浑浊的眼珠转动,枯掌拍向身侧亲随后背:“去请地宫里的贵客!”
此刻郑应雄正狼狈地滚在山体侧,三枚柳叶镖钉住他散开的发带。
潘芷瑶凌空翻过坍塌的洞门,圣瞳扫过新人颤抖的手腕:“虎口发力,剑走中宫!”她话音未落,郑应雄的剑锋己本能地斜挑而起,竟阴差阳错截住了林陆一嫡孙偷袭的峨眉刺。
“看准敌人肩井穴。”潘芷瑶说话间银针己没入偷袭者膝眼,顺势将郑应雄拽到洞门后方,“记住,畏缩时就想你娘亲对你的期望!”她突然噤声,耳尖微动间扯下新人腰间香囊掷向半空,炸开的驱虫粉恰好蒙住两只淬毒的吹箭。
陆景渊的暗夜灵识如潮水漫过山体,突然在潘芷瑶身侧凝成实体:“东南地窖有十七人正在掘进。”他说话时唇色苍白如纸,后背渗出的血珠却在圣瞳映照下泛着诡异的金芒。
潘芷瑶反手将止血散按在他锁骨伤口,指尖触及的皮肤烫得惊人。
“坎位交给你。”她将染血的丝绦塞进陆景渊掌心,转身时发梢拂过对方渗血的唇角。
圣瞳扫过联盟众人,突然发现周钟谋的算珠竟与陈无双刀柄的缠绳形成阴阳鱼图案,而赵洛袍颤抖的判官笔尖正指向地脉死门。
“离位泼油!”潘芷瑶厉喝声未落,郑应雄己抱起滚烫的铜炉冲向指定方位。
新人莽撞的动作撞歪了防御阵旗,却意外将火油浇在暗藏的引线上。
冲天而起的火光里,十七个掘地高手惨叫着变成火人,焦糊味中混着林陆一暴怒的嘶吼。
地宫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震动,潘芷瑶掌心的鳞纹开始不受控制地游走。
陆景渊的暗夜灵识突然缠住她腰间,带着她凌空翻过燃烧的梁木:“西南地脉有东西在移动。”他话音未落,三支玄铁箭破空而至,箭簇上的紫藤花纹与潘芷瑶腕间胎记如出一辙。
陈无双的残刀突然发出龙吟,竟与周钟谋弹出的算珠产生共鸣。
潘芷瑶圣瞳剧痛,忽然看清每个敌人衣摆都绣着微缩星图。
当她注视赵洛袍官印上反刻的篆文时,记忆深处突然浮现幼年祖父握着她手描绘星宿的场景。“震位转离,坎水生巽木!”她咬破舌尖将血珠弹向阵眼,联盟众人散乱的招式突然如齿轮咬合般严丝密缝。
郑应雄的剑锋第一次精准刺入敌人曲池穴时,惊喜得差点被自己绊倒。
潘芷瑶甩出银针钉住他后撤的路线:“记住,杀招要留三分余力。”她说话间旋身踢飞偷袭者的铁尺,绣鞋尖却故意在青砖某处花纹上重重一踏——地底顿时传来机关转动的轰鸣。
林陆一枯瘦的身影在混战中忽隐忽现,他手中的青铜残片己拼合成古怪的兽面。
当潘芷瑶的银针即将刺中他咽喉时,老者突然诡笑着捏碎怀中骨哨。
尖锐的哨音穿透厮杀声,地脉深处应和般传来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陆景渊的暗夜灵识骤然收缩成茧,将潘芷瑶牢牢护在其中。
圣瞳金芒大盛间,她看见三十丈外的槐树林无风自动,十几道黑影正如壁虎般贴着树皮游走。
那些人的移动方式完全不似活人,关节扭曲的幅度超出常理,月光照在他们后背时竟折射出金属冷光。
“小心地脉……”潘芷瑶话音未落,整座旧宅突然如活物般震颤起来。
她腕间鳞纹不受控制地浮空游动,在地面投射出缩小版的星宿图。
陆景渊的鲜血滴在星图中央,竟自发蜿蜒成赤红的贪狼星纹。
林陆一的狂笑混着瓦砾坠落声传来:“潘姑娘可知当年你祖父在地宫圈养过什么?”老者枯掌中不知何时多出半块青铜面具,那狰狞的饕餮纹正与潘芷瑶圣瞳深处的金鳞产生诡异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