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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将散未散时，潘芷瑶将浸过鹿衔草的绷带缠在腕间。昨夜折断的银簪此刻化作两枚骨刺，在晨光里泛着幽蓝的光——那是用父亲教她的药汁淬炼了整宿的成果。
“非要拿命赌这八分之一的胜算？”陆景渊的剑鞘压住她正在整理的牛皮地图，玄色衣襟上的血渍己凝成暗紫色蛛网。他整夜用暗夜灵识覆盖整个营地，此刻眼尾泛着病态的嫣红。
潘芷瑶的指尖抚过地图上皇城西南角的墨渍，那里洇着半枚带药香的指痕：“二十年前父亲书房被焚那夜，我躲在紫檀立柜里，闻到的就是这种混着龙脑香的尸毒。”她忽然抓起陆景渊的手按在自己颈侧，让他感受皮下突突跳动的金瞳印记，“看，它在兴奋。”
陆景渊触电般抽回手，喉结滚动着将佩剑拍在石桌上：“至少带上郑应雄……”
“郑小将军昨夜误触毒藤的伤口还没结痂呢。”她笑着将淬毒骨刺藏进袖口，金瞳扫过男人紧绷的下颌线，“倒是王爷，再强撑半刻钟，怕是要咳出第三口心头血了。”
争执声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寒鸦。
当陆景渊捏碎第三个茶盏时，潘芷瑶突然将沾着药汁的绢帕按在他渗血的虎口：“当年他们能用傀儡术让整个太医院闭口，如今自然有百种方法让联盟群龙无首——除了你，谁镇得住南疆那些巫医？”
她转身时发梢扫过青铜药炉，带起一串清脆的铃响。陆景渊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发现她今日束发的缎带，正是半月前自己从刺客刀锋下抢回来的那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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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山坳的雾气裹着铁锈味，潘芷瑶伏在腐叶堆里数到第七个巡逻的傀儡。那些行走的人形兵器眼眶里嵌着的不是普通夜明珠，而是浸泡过尸油的鲛人泪——难怪郑应雄说近身三丈就会头痛欲裂。
“倒是省事了。”她将最后半株鬼箭羽嚼碎，金瞳骤然缩成竖线。视野里的山体顿时化作透明经络，三道暗紫色毒雾正顺着西侧山崖缓缓流动——那是活人禁地才会滋生的鸠羽瘴。
攀上峭壁的瞬间，怀中的罗盘针突然垂首指向地面。潘芷瑶险险抓住突起的岩层，看着下方三寸处泛着蓝光的蛛丝陷阱轻笑出声。林陆一果然还是老习惯，总爱在机关旁种解毒草，那些迎风摇晃的七叶莲简首像在给她指路。
子时二刻，她终于贴着药泉的水汽摸进核心地堡。浸过蟾酥的银针刚探出水面，就听见头顶传来铁甲碰撞声。
“……吴大人说那地图定藏在……”巡逻兵的声音在水汽里显得模糊。
潘芷瑶屏息沉入水底，金瞳穿透三层石壁，望见某间密室墙上的青铜饕餮浮雕——那兽首第三颗獠牙的倾斜角度，竟与父亲书房密匣的机关分毫不差。
当她像一尾银鱼般滑出水面时，颈侧突然贴上冰凉的刀锋。身后人带着腥甜的吐息喷在她耳畔：“潘姑娘可知，当年令尊也最爱走这条药泉暗道？”
潘芷瑶颈侧的刀刃凝着霜花，刀刃倒影里映出身后人青灰色的指甲——那是长期接触尸油的特征。她突然对着水面轻笑：“林长老竟亲自来迎，倒显得晚辈失礼了。”
话音未落，袖中骨刺己穿透水面。林陆一后撤半步的瞬间，潘芷瑶旋身洒出藏在舌底的鬼箭羽粉末。沾了药泉的毒粉遇风即燃，在两人之间炸开幽蓝火幕。
“令尊可没教过你这般阴毒手段！”林陆一挥袖拍散火星，却见少女金瞳流转，正盯着自己腰间玉佩的裂纹。
潘芷瑶指尖轻抚过湿透的袖袋，摸到父亲留下的半块残玉突然发烫。二十年前书房大火中，她分明看到有只戴着青玉扳指的手将火把扔进药柜——此刻林陆一玉佩上的纹路，正与记忆中那枚扳指内侧的暗纹严丝合缝。
“阴毒？”她借着后退之势撞向青铜饕餮浮雕，第三颗獠牙应声弹起，“不及您当年用傀儡丝操控太医院判，在赈灾药方里掺入腐骨草万分之一。”
暗门轰然开启的刹那，数十封泛黄密信如雪片纷飞。潘芷瑶的金瞳扫过最上方那封，朱砂批注的“癸未年七月初七”刺痛双目——那正是母亲难产暴毙的日子。
信笺末尾的莲花印鉴泛着诡异的青金色，与她幼时在父亲密匣见过的毒经残页如出一辙。
“放下！”林陆一枯槁的面皮突然涨红，袖中飞出七道傀儡丝。
潘芷瑶却己将那叠密信塞进浸满药泉的外衫，任水流裹挟着冲向暗道深处。
青铜兽首在她身后重重闭合，将老者的咆哮碾碎在机关转动的轰鸣里。
暗道石壁渗出腥甜水珠，潘芷瑶的金瞳在黑暗中泛起微光。她突然停步抚摸某处凸起的青砖——砖缝里卡着半片干枯的紫苏叶。
这是潘家独有的暗号，父亲曾说紫苏安胎却克金疮，唯有危急时刻才用作标记。
指尖刺破的瞬间，暗格弹出一卷泛着龙脑香的羊皮纸。展开时，二十年前的太医院脉案赫然在目，最后几页竟记着母亲临产时的脉象：金瞳印记发作时的体温，与陆景渊昨夜咳血前的征兆分毫不差。
“原来如此……”她将羊皮纸贴近心口，突然听见头顶传来铁索断裂的巨响。
数十支淬毒弩箭穿透石壁，吴云起玄铁重剑劈开的裂缝里，月光如银蛇游入暗道。
潘芷瑶翻身滚入药泉支流，袖中骨刺勾住岩缝里的七叶莲。身后水流突然凝成漩涡，吴云起的剑气将水面劈成两半：“神医姑娘可知，这药泉通向焚尸炉？”
“那便劳烦吴大人带路。”她突然甩出浸透药泉的密信，羊皮纸遇剑风即化青烟。
吴云起急退时撞翻岩壁灯盏，灯油遇水腾起紫雾——正是潘芷瑶先前藏在水中的蟾酥粉。
金瞳在毒雾中亮如鬼火，潘芷瑶踏着漂浮的七叶莲跃向通风口。指尖即将触到机关时，整座地堡突然剧烈震颤，药泉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冰。
冰层下浮起细密的金色纹路，那图案竟与羊皮纸上母亲脉案旁的批注完全重合。
潘芷瑶感觉颈侧印记突然灼痛，仿佛有双无形的眼睛透过冰面注视着自己。
她握紧那枚染血的紫苏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冰晶碎裂的脆响——不是来自吴云起的重剑，而是某种更阴冷的气息正顺着药泉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