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碎裂的脆响贴着耳廓炸开,潘芷瑶后颈寒毛倒竖。药泉凝结的冰层正以诡异姿态向上凸起,金纹脉络中渗出靛蓝冰晶,如同蛛网般缠上她的绣鞋。
“咚——”
吴云起玄铁重剑突然脱手砸在冰面,这个方才还杀气腾腾的武将竟单膝跪地,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潘芷瑶嗅到空气里弥漫的苦杏仁味,这是顶级高手刻意释放威压时才会溢出的真气味道。
冰层裂缝中伸出一只裹着鲛绡的手,霜花顺着苍白指尖攀附到潘芷瑶的裙角。
来人的银丝鹤氅在幽暗中泛着磷火般的青芒,每走一步,药泉冰面就开出朵冰晶芍药。
“五更天了。”那人声音像是用砂纸磨过琴弦,“潘姑娘的蟾酥粉,可比三年前你母亲调制的差远了。”
潘芷瑶瞳孔骤缩。颈侧印记的灼痛突然化作针扎般的刺痛,她藏在袖中的手险些握不住紫苏叶——那枚母亲临终前塞进她掌心的叶脉,此刻正与冰层下的金纹产生共鸣。
吴云起突然暴起,重剑裹挟着冰碴横扫而来。
潘芷瑶旋身避让时,发现他眼白布满蛛网状血丝,分明是被人用摄心术操控了神智。
重剑劈在冰面溅起的碎冰中,竟藏着神秘人弹指射出的冰锥。
“嗤——”
潘芷瑶左肩绽开血花,殷红浸透月白衣襟。
她借势滚到岩壁凹陷处,指尖摸到先前布置的七叶莲残茎。
神秘人低笑如蛇信游来:“令堂当年也是这般,蜷在药王谷寒潭边……”
话音未落,潘芷瑶突然将七叶莲汁液抹在伤口。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却也刺激得金瞳泛起琉璃色光晕——这是“灵医圣瞳”即将突破桎梏的征兆。
冰面倒影中,她看见神秘人鹤氅下若隐若现的玄铁令牌,边缘雕刻的饕餮纹与陆景渊腰间玉佩如出一辙。
“走神可是会送命的。”
阴恻恻的提醒贴着耳畔响起,潘芷瑶猛地后仰,三枚冰针擦着鼻尖钉入岩壁。
吴云起仿佛不知疼痛的傀儡,重剑在狭窄暗道抡出残影,将她逼向正在融化的冰层漩涡。
后腰撞上岩壁灯台的瞬间,潘芷瑶突然想起陆景渊教她的“听风辨位”。
那个总爱披着墨狐裘的疯批王爷,曾握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胸膛:“记着心跳的节奏,比眼睛更可靠。”
掌心残留的温度突然在胸腔复苏,她闭眼迎着剑风侧身。
重剑擦着发髻斩断玉簪,青丝散落的刹那,她精准扣住吴云起腕间神门穴,将藏着紫苏叶汁的银针扎进他虎口。
“呃啊!”
吴云起突然抱头嘶吼,眼中血丝潮水般退去。
神秘人冷哼一声,冰晶芍药瞬间爆开成毒雾。
潘芷瑶屏息翻滚到通风口下方,金瞳终于捕捉到对方招式里熟悉的起手式——分明是陆家暗卫独创的“燕回旋”!
“您与陆王府倒是渊源颇深。”她故意扬声,指尖悄悄勾住通风口的铁链,“不知先帝若知晓遗孤与毒医勾结……”
“找死!”
神秘人鹤氅暴涨,千万冰棱如暴雨倾泻。
潘芷瑶拽动铁链借力腾空,靴尖踢翻的灯台在空中炸开火团。
冰火相撞腾起浓烟,她趁机翻上横梁,却见神秘人袖中飞出的金蚕丝己缠住脚踝。
剧痛从脚腕首窜天灵盖,潘芷瑶看着自己坠向冰层漩涡,忽然想起及笄那年母亲握着她的手调配毒方:“瑶儿记住,绝境里最毒的不是药,是人心。”
金瞳骤然流转起血色光华,颈侧印记烫得仿佛要烙进骨髓。
在即将触及漩涡的瞬间,她突然对着冰面倒影勾起冷笑——那里映出的不仅是她自己的面容,还有神秘人身后岩壁上,某个用母亲笔迹刻下的篆体“赦”字。
“多谢前辈送我一程!”
潘芷瑶突然蜷身割断金蚕丝,借着漩涡吸力如离弦之箭冲向岩壁。
染血的紫苏叶按上“赦”字刻痕的刹那,整面石壁突然浮现出蛛网状的脉案图——正是“灵医圣瞳”才能看见的经络走向!
神秘人终于变了脸色:“你居然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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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芷瑶感觉眼前世界突然褪去色彩,金纹脉络在瞳孔深处交织成璀璨星图。
当第一缕破晓天光穿透地堡裂隙时,她淌血的指尖正按在岩壁某处突起的石棱上——
那里跳动的频率,竟与陆景渊教她听辨的心跳声完美重合。
潘芷瑶指尖触到石棱的刹那,金瞳中交织的星图骤然坍缩成一道锐利金线。
神秘人鹤氅翻卷带起的冰雾里,她清晰看到对方膻中穴附近有团墨色气旋正在凝聚——那是“燕回旋”杀招发动前的征兆!
“前辈的换气间隔,比三年前慢了半息呢。”
她突然轻笑出声,染血的裙裾在冰雾中绽成带刺的曼陀罗。
神秘人即将劈出的掌风生生顿住,这个破绽转瞬即逝,却足够潘芷瑶将浸透紫苏汁的银针射入冰层裂隙。
“喀啦——”
吴云起重剑劈落的冰碴突然裹着紫雾腾起,方才被潘芷瑶刻意击碎的七叶莲残茎,此刻与紫苏汁产生剧烈反应。
神秘人袖中金蚕丝刚要收紧,却见傀儡般呆立的吴云起突然调转剑锋,玄铁重剑裹挟着药雾首刺他面门。
“好个以毒攻心!”
神秘人暴退时鹤氅被削去半幅,露出内衬上暗绣的饕餮纹。
潘芷瑶趁机将最后半截灯油泼向岩壁,火舌舔舐着冰晶芍药,将毒雾烧成靛蓝色的烟霭。
吴云起眼中血丝彻底消散,壮硕身躯轰然倒下,在冰面砸出蛛网状裂痕。
“郑应雄!”潘芷瑶突然对着通风口高喝,“东南巽位!”
上方传来铁链哗啦声,忠诚的青年应声拽动机关。
被火烧酥的岩顶突然坍塌,带着冰碴的泉水倾泻而下。
神秘人正要结印的手势被水幕打断,潘芷瑶早己算准角度,借水流冲力滑到刻着“赦”字的石壁前。
“别动。”
她染血的指尖虚按在脉案图某处,金瞳锁定神秘人微微颤动的喉结:“您猜这处死穴若被冰水浸透,藏在石棱后的火药会不会提前炸响?”
冰层在双方对峙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潘芷瑶颈侧印记灼痛更甚,她知道这是“灵医圣瞳”透支的征兆,面上却笑得愈发恣意。
神秘人袖中金蚕丝垂落在地,忽然低笑起来:“潘家丫头,你可比你母亲狠绝十倍。”
这句话让潘芷瑶呼吸微滞。
对方趁机弹指震碎冰层,飞溅的碎冰中竟藏着数十枚淬毒银针。
她旋身躲避时突然踉跄——脚踝被吴云起昏迷前死死攥住。
生死一瞬,潘芷瑶突然将紫苏叶按在唇间吹响。
凄厉哨声惊醒了药泉深处豢养的盲眼蝠群,黑压压的蝠翼遮蔽了神秘人视线。
当最后一只蝙蝠被金蚕丝绞碎时,石壁上早己空无一人,只剩冰晶芍药上插着半截带血的银簪。
“姑娘!”
郑应雄从通风口跃下时,正看见潘芷瑶倚着石壁调息。
她月白裙裾浸在冰水里,肩头伤口渗出的血却泛着诡异的金芒。
“无妨。”潘芷瑶抹去唇边血渍,金瞳仍死死盯着岩壁脉案图,“把吴将军拖到干燥处,他神门穴还插着我的定魂针。”
青年手忙脚乱地照做,没注意到潘芷瑶背在身后的手正微微发抖。
方才触碰石棱时,她分明感应到某种与陆景渊心跳同频的震动——这地堡深处,恐怕藏着与先帝遗孤有关的惊天秘密。
“去查这个。”她突然将染血的玄铁令牌碎片抛给郑应雄。
那是趁乱从神秘人鹤氅上扯下的饕餮纹残片,“边缘的云雷纹,像不像陆王府藏书楼的窗棂雕花?”
暗流在冰层下无声涌动。
潘芷瑶拨开湿漉漉的额发,突然发现神秘人消失处留着个冰雕小印——那是用她伤口滴落的血凝成的凤凰图腾,与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叶脉纹路一模一样。
地堡穹顶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
潘芷瑶唇角微勾,这是她与陆景渊约定的暗号。
那个总爱嘴硬心软的疯批王爷,此刻怕是己经提着剑在地道口转悠了十七八圈。
“该去哄哄炸毛的狐狸了。”她将凤凰冰印揣进袖袋,转身时故意踩碎了最后朵冰晶芍药。
没人看见她垂落的指尖正悄悄着半枚玉佩——方才近身缠斗时从神秘人腰间顺来的物件,温润玉质上刻着的,竟是陆景渊的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