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阶梯的幻影在碎石崩塌中一闪而逝。
陆景渊揽着她旋身落在断龙石边缘,银丝在掌心勒出细密的血珠,却将虎符青铜令稳稳抛进她怀里。
“抱着它!”男人喘息着松开她腰间的手,玄色衣袍下渗出暗红,“张老头拿命换的东西......”话未说完就被地动山摇的轰鸣吞没。
潘芷瑶反手扣住他命门,灵医圣瞳穿透层层衣料,那些游走在心脉的黑气竟比方才又浓了三分。
萧逸尘的软剑挑开坠落的青铜兽首,白衣染了尘埃:“西北角密道还能通行!”他望向潘芷瑶时剑穗微颤,却在触及陆景渊森冷目光时别过头去。
众人奔出地宫时,残阳正将山谷染成血色。
潘芷瑶着青铜令上凹凸的巫咸图腾,忽然轻笑出声:“张先生最后拼的星轨碎片,是倒置的二十八宿。”她指尖划过令符边缘缺口,“真正的线索,怕是要往阎罗殿走一遭。”
话音未落,林中惊起数只寒鸦。
陆景渊袖中银丝骤然绷首,将潘芷瑶扯进怀中。
三支淬毒的袖箭擦着她云鬓钉入树干,箭尾红绸系着的正是叶璎最爱的合欢结。
“姐姐怎么总爱往死人堆里钻呢?”叶璃踩着满地枯枝现身,杏黄襦裙上金线绣的蝴蝶随步伐忽明忽暗。
她身后黑影幢幢,刘一剑的玄铁重剑拖过青石,擦出的火星点燃了林间雾气。
潘芷瑶感受着胎记处愈演愈烈的灼痛,忽然嗅到空气里若有似无的龙涎香——那是陆景渊动用暗夜灵识的前兆。
她抢先一步按住男人青筋暴起的手背:“杀鸡焉用宰牛刀?”
霎时间剑气破空。
刘一剑的重剑卷起碎石如雨,却在逼近潘芷瑶面门时诡异地滞住。
少女鬓间玉簪不知何时化作银针,正抵着他腕间跳动的青脉:“阁下每日子时三刻,是否觉得天池穴如蚁噬骨?”
杀手瞳孔骤缩的瞬间,潘芷瑶旋身错步,针尖己挑破他护腕暗袋。
数十粒朱红药丸滚落尘埃,遇风即化作绯色毒雾。
陆景渊的银丝在此时织成密网,却见少女纤指如蝶穿花,精准夹住藏匿在雾中的第七枚暗器。
“叶妹妹的七巧梭越发精进了。”潘芷瑶笑盈盈捻着淬毒的银梭,胎记突然爆发的灼热让她险些脱手。
余光瞥见陆景渊唇色发白,缠绕彼此的星纹锁链竟发出冰层开裂般的细响。
浓雾中忽有琴弦铮鸣,萧逸尘的剑光劈开毒瘴:“小心地陷!”话音未落,众人脚下土地突然塌陷成流沙。
潘芷瑶在失重瞬间被陆景渊拽进怀里,男人温热的血滴在她颈间:“抓紧青铜令。”
下坠时她看见叶璎怨毒的笑靥,以及刘一剑重剑上重新亮起的巫咸图腾。
流沙裹挟着众人坠向深渊。
青铜令硌在两人交叠的掌心里,迸发出青鸾振翅般的嗡鸣。
当失重感骤然消失,她睁眼看见满地星屑似的荧光苔藓,正顺着青铜巨门上的饕餮纹路流淌。
“咳...”陆景渊单手撑在湿滑的岩壁上,喉间溢出的血珠坠在潘芷瑶的云纱披帛上,晕开点点红梅。
缠绕在他腕间的星纹锁链断了两节,露出皮下泛着幽蓝的经脉。
潘芷瑶指尖拂过他冰凉的耳垂,灵医圣瞳自动运转的刹那,瞳孔深处金芒流转:“你中了七巧梭的断魂引,怎么不说?”
“说了你就会哭鼻子。”陆景渊用带血的拇指抹开她眉间褶皱,玄色广袖扫落岩缝渗出的毒水,“比起这个——”他抬颌指向三丈外的青铜门,门扉正中悬浮的菱形屏障正吞噬着荧光苔藓,“叶璎在算我们中毒发作的时间。”
话音未落,七枚银梭破空而来,却在触及屏障的瞬间化作齑粉。
叶璎提着染血的裙裾从暗处走出,鬓边珍珠步摇缠着缕缕毒雾:“姐姐还有闲心打情骂俏?这巫咸禁制每半刻钟就要吞条人命呢。”
潘芷瑶捻起沾着毒血的银针,针尾坠着的琉璃珠映出屏障上变幻的星图:“妹妹不如省些暗器,毕竟...”她突然旋身将银针钉入岩壁,惊起数只血翅蜈蚣,“你的胭脂蛊最怕赤练砂。”
叶璎倒退半步撞在刘一剑的重剑上,剑柄巫咸图腾闪过暗芒。
杀手布满疤痕的脸抽搐两下,突然挥剑斩断袭向叶璎的毒虫:“玩够了就办正事。”
青铜门发出沉闷的轰鸣,屏障表面浮出二十八星宿图。
陆景渊捡起块萤石抛向“角宿”方位,石块在触碰光幕的刹那化作青烟。
萧逸尘的剑鞘及时挡开飞溅的毒液,白衣沾了泥渍仍不减潇洒:“东南巽位有生门波动。”
“萧大哥来得正好。”潘芷瑶故意将药囊塞进陆景渊怀中,指尖若有似无划过他心口,“劳烦你盯着某些人别乱动杀念,我和景渊要推演阵眼。”
灵医圣瞳催动到极致时,潘芷瑶眼前的世界褪去色彩。
青铜门化作纵横交错的金色丝线,每根丝线尽头都坠着不断溃烂的脏器幻象。
当她凝视“心宿”方位某处不规则的凸起,突然看见三年前被推下炼药窟那日,继母腕间晃过的双鱼玉佩。
“坎水转离火...”她喃喃着扯断腰间丝绦,沾着陆景渊的血画出卦象。
当血色卦象与星图重合的瞬间,屏障突然裂开蛛网纹路,露出内部盘根错节的青铜锁链。
叶璎突然轻笑出声:“姐姐可知破解巫咸禁制的代价?”她染着丹蔻的指甲划过自己脖颈,露出皮下蠕动的青线。
“聒噪。”陆景渊甩出的银丝缠住叶璎的咽喉,暗红血珠顺着星纹锁链滴落。
他苍白的面容在荧光苔藓映照下宛如玉雕,唯有望向潘芷瑶时眼底泛起涟漪:“阵眼在锁链第七个环扣。”
潘芷瑶指尖凝聚的金芒忽明忽暗,圣瞳过度使用的眩晕感海浪般袭来。
她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在触碰到青铜锁链的刹那,突然看见锁孔深处浮动的双鱼纹——与继母玉佩分毫不差。
“原来如此。”她将染血的银针插入锁孔,听着机括转动的咔嗒声轻笑,“当年偷走陆氏兵符的果然是你父亲。”
屏障轰然炸裂的瞬间,萧逸尘的剑风卷走西溅的毒液。
潘芷瑶踉跄着跌进陆景渊泛着药香的怀抱,耳畔传来他强忍痛楚的闷哼。
青铜门缓缓开启的缝隙里涌出带着咸腥味的风,吹散了叶璃怨毒的诅咒。
“恭喜姐姐。”叶璎抚摸着脖颈血痕退入阴影,绣鞋碾碎满地荧光苔藓。
陆景渊突然收紧环在潘芷瑶腰间的手臂,星纹锁链发出琴弦崩断般的颤音。
潘芷瑶按住他暴起青筋的手背,圣瞳瞥见青铜门内晃动的无数星图铜镜,每面镜中都映出不同的毒蛊幻象。
萧逸尘的惊呼与刘一剑的重剑破风声同时响起。
当最后一线天光被合拢的青铜门吞噬,潘芷瑶听见深渊尽头传来潮汐般的震动,仿佛有沉睡千年的巨兽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