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在雕花窗棂上洇开最后一缕残红,潘芷瑶指尖着玉珏边缘的星图,青玉沁出的凉意却压不住掌心灼烧的蛊纹。
陆景渊玄色披风扫过的青砖地上,碎成两半的簪尖正映着初升的月色,将海棠树影割裂成细碎的光斑。
“姑娘,圣旨到了。”王府大丫鬟苏婉儿提着琉璃灯转过回廊,鹅黄披帛扫落几片花瓣,“陛下赐了城南的栖梧苑作为剿灭富王爷及其余党的嘉赏。”
潘芷瑶望着石柱上未干的星图刻痕,忽然被暖意拢住肩头。
陆景渊不知何时折返,将银狐裘披在她染血的素锦襦裙外,指尖状似无意地擦过她耳后:“王妃可要仔细挑张拔步床——毕竟要睡一辈子。”
三日后,栖梧苑。
潘芷瑶站在悬着“杏林春满”匾额的正厅,看着陆景渊将半块玉珏嵌进多宝阁暗格。
他玄色云纹广袖掠过她手背时,蛊纹竟泛起淡金色流光,引得架上药杵里的紫灵芝微微震颤。
“这株百年灵芝碾碎了泡酒,正好治陆大人的疯症。”她故意逗他。
陆景渊反手扣住她腕子,将人困在檀木雕花的月洞门前。
多宝阁里七十二盏琉璃灯同时映亮他眉梢,照得那双总噙着讥诮的凤眸显出几分郑重:“潘芷瑶,你当真要与我同住这囚笼?”
窗外忽然传来扑簌簌的响动,十八重锦帐外,苏婉儿正指挥宫人搬运鎏金药柜。
“王爷莫不是怕了?”她指尖抚过他颈间困龙蛊的暗纹,灵医圣瞳捕捉到蛊虫游走的轨迹,“种下了双生蛊,你我同生共死,倒是省得互相下毒。”
暮春的风裹着海棠香穿过十二扇镂花窗,陆景渊突然轻笑出声。
七日后,后花园。
潘芷瑶提着药锄站在连理树下,看着陆景渊将最后一株雪莲埋进土里。
他玄色劲装袖口沾着泥土,发间还别着晨起时她随手簪的素白海棠,全然不似那个谈笑间血洗富王府的疯批权臣。
“陆景渊。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未尽的话语被吞进突如其来的吻里。
陆景渊指尖抚过她腕间与自己同频跳动的蛊纹,身后满架蔷薇突然无风自动,惊起栖息在假山后的白孔雀。
“那年你在冷宫救我,自己快虚脱也要坚持,让我记到如今。”他含着笑意的声音擦过她耳畔,惊落枝头簇簇玉兰,”潘芷瑶,你以为我为何甘愿吞下双生蛊?”
夜露悄然爬上并蒂莲的花蕊,潘芷瑶望着他瞳仁里自己的倒影,忽然察觉灵医圣瞳的灼痛不知何时消散了。
陆景渊颈间蛊纹正与她掌心的纹路首尾相衔,在月光下流转成完整的星图。
“大人!陛下急召!”暗卫的声音撕裂夜色,惊飞满树栖鸟。
宫墙外传来沉闷的钟声,十七下,正是亲王薨逝的礼数。
“等我回来试嫁衣。”他在她掌心画了个古怪符咒,转身时玄色大氅扫落石桌上未完的棋局。
秋分那日,菜市口的青石板被血浸透三遍。
潘芷瑶站在摘星楼顶,看着陆景渊亲手将户部尚书等人与富王爷合谋的罪状贴满城墙。
百姓们无不欢庆。
“姑娘尝尝这个。”苏婉儿掀帘递进一包松子糖,腕间戴着她送的翡翠镯子,“城南王记铺子今早刚开张,说是要谢神医娘子替他娘亲治好了眼疾。”
潘芷瑶拈着糖块的手突然被陆景渊捉住,他不知何时策马贴近轿窗,“王妃好偏心,昨日说要给我做的灵芝糕来着。”
“王爷昨夜偷喝我药酒时可没这般矫情。”她将糖块塞进他嘴里。
次年上元节,千盏孔明灯照亮朱雀大街。
潘芷瑶嫁衣上金线绣的星图与陆景渊喜服银纹相接时,满城梧桐突然开花。
“当年你说要种曼陀罗,”潘芷瑶隔着珍珠面帘轻笑,腕间金镯与陆景渊的玉佩相撞,“如今西跨院开满紫灵芝,王爷可还满意?”
陆景渊扯落她发间碍事的流苏,吻上那抹含笑的朱唇:“夫人不如猜猜,为夫在合卺酒里加了什么?”他指尖拂过她后颈跳动的蛊纹,身后突然炸开万千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