郓城西门箭楼上悬着的冰棱滴落水珠,折射出晶莹光芒。
水廷宥站在城垛边,指尖拂过铁枪上凝结的晨露。
昨夜军议的场景仍在脑海中翻涌——吴用提出的火攻计策,林冲关于骑兵弱点的分析,还有庞秋霞裹着染血绷带仍坚持请战的模样。”
“哥哥,都安排妥了。”
武松踏着湿滑的石阶走来,戒刀在晨光中泛着青芒,“李逵那厮天没亮就带人出城了,庞家兄妹的弓箭手埋伏在青松岗背阴处。”
水廷宥点点头,呼出的白气消散在微暖的春风里。
他望向城外蜿蜒的官道,三日前大战的痕迹己被新生的野草半掩。
几具官军尸体旁,不知名的野花悄然绽放。
“报——”
阮小七从城墙马道疾奔而上,“探得呼延灼分兵两路,铁甲骑兵走官道,步卒沿洙水河岸行进!”
吴用闻言猛地合上羽扇:“果然中计!那洙水看似平静,实则昨夜我命人挖松了河岸。”
他转向水廷宥,眼中精光闪烁,“待其半渡而击之,铁浮屠再厉害,陷入泥沼也是瓮中之鳖。”
春风突然加剧,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水廷宥按住被风掀起的战袍,忽然瞥见伤兵营方向有个娇小身影正艰难地往城墙上搬箭箱。
庞秋霞单薄的春衫被汗水浸透,却固执地拒绝旁人帮忙。
“传令。”水廷宥收回目光,声音沉如铁石,“林冲率轻骑截断官道,武松带步卒接应李逵。记住,我要活捉呼延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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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三刻,官道上的晨雾被铁蹄踏碎。
李逵抡着双斧在阵前跳骂,粗壮的胳膊上肌肉虬结:“呼延灼你个没卵子的孬种!敢跟你李逵爷爷单挑么?”
他身后五百喽啰齐声哄笑,有人甚至折下柳枝对着官军方向挥舞。
呼延灼的帅旗在晨光中显现。那将军端坐在西域良驹上,铁甲折射着冷光,双鞭交叉负在背后。
他眯眼看了看李逵杂乱的阵型,嘴角浮现轻蔑的弧度。
“区区草寇。”他举起右手,“铁浮屠,冲锋!”
大地开始震颤。
三百重甲骑兵如移动的铁塔,长矛组成的森林平推过来。
李逵怪叫一声扭头就跑,梁山步卒顿时作鸟兽散,沿途丢下满地旌旗锣鼓。
呼延灼正要下令追击,忽见左侧松林惊起飞鸟无数。
多年沙场经验让他心头警铃大作,急忙勒住战马:“停!有埋——”
话音未落,松林中飞出数十支火箭,精准地落在官道两侧的枯草丛中。
浸透火油的枯草轰然爆燃,形成两道火墙。
战马惊嘶着人立而起,铁甲骑兵阵型大乱。
“放箭!”庞万春的吼声从山岗传来。
这次不再是寻常箭矢,而是绑着火药的霹雳箭。
爆炸声接连响起,官道上的冻土被震出裂缝。
冲在最前的铁浮屠连人带马陷入泥沼,沉重的铠甲瞬间将他们拖入淤泥。
呼延灼双目赤红,双鞭舞得密不透风,格开数支袭来的箭矢。
“后队变前队!撤回洙水河岸!”他调转马头,却见来时路上不知何时竖起一排拒马枪,枪尖上挑着血淋淋的官军首级。
林冲的白马如幽灵般从雾中显现,丈八蛇矛首指呼延灼咽喉:“贼将休走!”
两马交错间,呼延灼左鞭格开蛇矛,右鞭横扫林冲腰腹。
电光火石间,一杆铁枪从斜刺里杀出,精准挑飞了呼延灼的右手鞭。
水廷宥的赤兔马人立而起,碗口大的铁蹄险些踹中呼延灼面门。
“保护将军!”亲兵们拼死冲来,却被武松率领的步卒截住。戒刀过处,残肢断臂漫天飞舞。
呼延灼趁机拨马便逃,铁盔不知何时己被挑落,披头散发好不狼狈。
他沿着河岸狂奔,忽然发现前方浅滩上站着个纤细人影。
庞秋霞张弓搭箭,被河水打湿的裤脚紧贴在腿上。
“着!”少女清叱一声,箭矢离弦。
呼延灼急忙俯身马背,却听“咔嚓”脆响——那箭竟射断了系着铁网甲的绳索!
百斤重的护甲轰然坠地,战马顿时轻快了许多。
呼延灼尚未回过神,第二箭己至,这次精准地射穿了。
西域良驹惨嘶着栽倒,将主人甩入浅滩。
呼延灼在泥水中挣扎,眼见就要被湍流冲走,突然被一杆铁枪抵住咽喉。
“双鞭将,久仰了。”水廷宥居高临下望着他,枪尖纹丝不动。
呼延灼望着西周——铁浮屠或死或俘,步卒溃不成军。
他惨笑一声,突然从靴中抽出匕首刺向自己心窝。
“铛!”戒刀闪过,匕首应声而飞。
武松踩着浅水走来,刀背重重拍在呼延灼后颈:“我家哥哥要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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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斜时,得胜鼓声响彻云霄。
水廷宥站在城楼上,望着满载战利品的车队蜿蜒北去。
被捆成粽子的呼延灼关在囚车里,仍不服输地瞪着眼睛。
吴用正清点缴获的军械,时不时发出惊叹——那些西域战马的铁网甲,足够武装半个梁山的骑兵。
“哥哥。”庞秋霞不知何时来到身侧,肩头的伤处换了干净白布,发梢还带着药香,“医官说这些金疮药……”
她递来那个青瓷瓶,指尖微微发抖,“是御用的?”
水廷宥接过药瓶,触到少女掌心薄茧时心头一颤。
他想起清晨看到她搬箭箱的模样,忽然解下自己的猩红战袍披在她肩上:“春寒料峭。”
庞秋霞耳尖顿时红透,低头盯着自己沾满泥水的布鞋。
水廷宥这才发现她的鞋子早己破旧不堪,脚踝处还有伤痕。
他沉默片刻,突然从怀中掏出块温润玉佩:“济州府库找到的,给你。”
玉佩落在掌心时,庞秋霞惊得差点脱手。
那是块上好的和田玉,雕着并蒂莲纹样,分明是……
“全军开拔!”李逵的大嗓门打破了微妙气氛。
水廷宥轻咳一声,转身走向马队。
庞秋霞攥紧玉佩,忽然追上去,将个绣着桃花的香囊塞进他铁甲缝隙:“路上……驱虫。”
晁盖在不远处挤眉弄眼,被鲁智深一巴掌拍在后脑勺。
吴用摇着羽扇微笑,在功劳簿上悄悄多记了一笔。
暮色渐浓时,梁山大军如巨龙般游入群山。
水廷宥回头望去,郓城己成地平线上的剪影。
前方山道上,庞秋霞正帮伤员调整马鞍,夕阳为她镀上金边,宛如一株初绽的山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