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挟着细雪掠过长安城头,淳儿裹紧狐裘大氅,指尖抚过青砖上凝结的冰霜。城楼西侧三十里处的狼烟台己经三天没有动静,斥候传回的情报总是滞后半日,这让她握着城防布阵图的指节微微发白。
"报——!"浑身是血的传令兵踉跄着摔进议事厅,"宇文部的轻骑截断了官道,陈校尉的烽火队...全折在落鹰涧了!"
青铜灯树投下的阴影在淳儿脸上摇晃,她看着沙盘上被拔除的第七根红色令旗,突然将手中竹简重重拍在案上。羊皮地图上蜿蜒的狼烟传讯线路,此刻就像蛛网上残破的丝线。
"备马,去西郊鹰舍。"少女将军解下大氅扔给侍从,玄铁护腕与弯刀相撞的脆响惊醒了昏昏欲睡的谋士们。
穿过结着冰棱的胡杨林,还未靠近那座以整块雪山岩砌成的圆形建筑,便听得一声清越的鹰唳破空而来。阿苏正站在三丈高的驯鹰台上,左臂缠着鞣制过的雪豹皮护套,右手握着一串缀满银铃的皮绳。他黧黑的面庞在寒风中泛着红晕,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突然眯起,手腕轻抖间,十二枚鹰铃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弧线。
淳儿仰头望去,只见那只通体雪白的巨鹰展开双翼,翎羽在暮色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它精准地掠过每一枚震颤的银铃,翅尖带起的劲风将不同频率的铃音编织成某种奇特的韵律。当最后一声铃响消散在云端时,雪鹰突然俯冲而下,稳稳落在阿苏肩头,金褐色的瞳孔倒映着逐渐亮起的星辰。
"五音十二律?"淳儿突然抓住阿苏正要收起皮绳的手。她指尖划过那些刻着宫商角徵羽的铃铛,发现每个音阶对应的位置,竟与沙盘上的城防布局完全吻合。
阿苏诧异地挑眉:"将军识得这驯鹰古调?"
"不,但我认得这个。"淳儿从怀中取出长安城防图,羊皮卷上密密麻麻的标记突然在月光下泛起微光。当她将代表弓箭手的三角符号与代表骑兵的菱形标记,分别对应到鹰铃的羽音和宫音时,雪鹰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翅膀拍打卷起的雪粒在空中组成了箭矢形状。
接下来的七日,鹰舍里彻夜亮着松明火把。阿苏用赭石在岩壁上画出二十八星宿的方位,淳儿则将守城器械的部署点改造成铃音接收台。当第一只雪鹰带着加密情报穿越宇文部的封锁线时,其翅下绑着的不是传统信筒,而是三枚经过特殊调音的青铜铃——商音代表粮草不足,角音对应骑兵突袭,叠加两个徵音则意味着需要弩车支援。
腊月十七寅时三刻,值夜的哨兵突然听到云端传来断续的铃音。正在城楼小憩的淳儿猛然睁眼,指尖在青砖上快速划动:"商、角、宫、羽...是西门瓮城!"她抓起令旗冲向角楼时,雪幕中己经隐隐传来铁甲碰撞的声响。
宇文部的重甲骑兵借着暴风雪掩护,像黑色潮水般涌向城墙。冲在最前的铁浮屠举起包铁盾牌,却不知淳儿早将城头十二架床弩调整到宫音对应的西十五度仰角。当雪鹰的羽音铃第三次响起时,裹着火油的箭雨精准落入敌军阵中,点燃了他们皮甲内衬的羊毛。
阿苏站在最高的箭塔上,看着自己的雪鹰在流矢间穿梭。有支狼牙箭擦过它尾羽的瞬间,驯鹰人喉间突然发出类似鹰唳的颤音。那声音混在风雪里,竟让俯冲的雪鹰突然拔高三尺,爪间抓着的火折子准确落入护城河外的火药埋藏点。
爆炸的气浪掀翻了宇文部的帅旗,浑身浴火的战马在雪地上疯狂奔逃。淳儿拔出佩剑指向溃散的敌军,腕上银链缀着的鹰铃叮咚作响。在她身后,十二只雪鹰同时腾空而起,翅羽掀起的旋风卷走了最后一丝硝烟。
当晨曦染红瓮城血迹斑斑的砖石时,阿苏发现自己的驯鹰绳不知何时被编入了将军的发辫。淳儿正对着新绘制的城防图沉思,发间银铃随着她移动炭笔的动作轻轻摇晃,在羊皮卷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接下来该教它们识别诈降了。"少女将军突然抬头,眼底映着雪鹰盘旋的身影,"宇文昊下次必定会带着猎雕来。"
阿苏着腰间新添的狼牙箭簇,突然将驯鹰绳解下放在案头:"那就让雪鹰学会在雷云中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