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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打湿了宇文怀的玄色锦袍，他跪在御花园的青石板上，掌心托着刚摘下的并蒂莲。雨水顺着眉骨滑落，在睫毛上凝成细碎的水珠，模糊了不远处朱砂亭里元淳的身影。
"怀郎倒是听话。"元淳的声音裹着桂花香飘来，鎏金护甲划过白玉栏杆发出刺耳声响。她今日穿着茜素红宫装，裙摆绣着九重金线鸾鸟，在灰蒙蒙的雨幕中灼得人眼眶生疼。
宇文怀垂首称是，喉间突然泛起腥甜。体内蛊虫又开始躁动，自那日痛觉共鸣觉醒后，每当元淳情绪波动，他都能看见破碎的记忆残片。此刻元淳指尖轻点石桌，他眼前便浮现出三日前她在密室书写密信的景象——那封要送往北疆的密函，字字句句都在谋划如何将他炼成蛊人傀儡。
"娘娘，该用药了。"大宫女捧着描金漆盘上前，盘中琉璃盏盛着猩红液体。宇文怀瞳孔微缩，那是用他心头血混着朱砂调制的蛊引。元淳素手执盏，忽地将盏中物倾倒在他面前。
血水混着雨水蜿蜒成溪，渗入青砖缝隙。"本宫忽然想换个喝法。"她踩着蜀锦绣鞋碾过那片猩红，"听闻并蒂莲需用活人血气滋养，怀郎觉得呢？"
剧痛自胸口炸开，宇文怀撑着地面的手背青筋暴起。这次痛觉共鸣来得格外清晰，他不仅看见元淳盘算着要在月圆之夜将他炼成血蛊，更听到她藏在金丝牡丹髻里的银铃蛊在发出细微震颤——那是控制牵丝蛊的母蛊。
雨势渐急，宇文怀借着叩首的动作掩去眼中寒光。当他再次抬头，己换上温驯神色："但凭娘娘吩咐。"
夜色如墨，宇文怀悄无声息地翻过寒玉池的太湖石。此处是御花园极阴之地，池中并蒂莲终年不谢。他褪去外袍浸入刺骨寒潭，胸口的蛊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光芒。
三个月来第七次潜入，终于让他发现了端倪。寻常并蒂莲皆是同色并生，唯独寒玉池中的并蒂莲一黑一白，黑色那朵总朝着北斗方向。前日他故意划破手指滴血入池，发现白莲遇血则枯，黑莲反而越发娇艳。
"原来如此。"宇文怀低笑出声，惊飞了池畔栖息的夜鹭。元淳给的药引始终是白色莲花，若他猜得不错，黑色并蒂莲才是蛊虫真正的克星。指尖抚过腰间暗藏的玄铁匕首，那是用大监房里偷来的磁石炼制的，专破元淳髻中银铃蛊。
寅时的更鼓传来时，宇文怀正将最后一朵黑莲封入冰玉匣。晨雾漫过宫墙，他在回廊拐角"偶遇"了前来采露的司药宫女。少女的惊呼还卡在喉间，己被他捂住嘴抵在朱漆廊柱上。
"告诉你们掌事，三年前尚药局失窃的《南疆蛊经》残页，今夜子时会出现在寒玉池。"宇文怀的声音裹着薄霜，看着宫女瞳孔中映出自己蛊纹未褪的脸，"记住，要说这是元昭仪的秘密。"
八月十五的月轮格外猩红。宇文怀跪在寒玉池边，听着元淳的鸾驾碾碎满地月光。她今日特意换了雪色纱衣，发间银铃蛊系着红丝绦，随着脚步发出催魂般的碎响。
"怀郎可知本宫为何选在今日？"元淳的护甲划过他颈侧，"月食之时阴阳颠倒，正是炼制人蛊的好时辰。"她突然掐住他下颌，将整朵白莲塞进他口中，"放心，待你成了听话的蛊人，本宫会好好疼......"
尖啸声打断了她的话。司药司众人举着火把破门而入，为首的掌事女官目眦欲裂："娘娘好狠的心！三年前盗取蛊经害死先皇后，如今又要用邪术祸乱宫闱！"
元淳转身的刹那，宇文怀袖中匕首己出。银铃蛊被磁石吸落的瞬间，整个御花园的并蒂莲突然同时凋谢。他咽下藏在舌底的黑色莲瓣，感受到体内蛊虫发出濒死的嘶鸣——原来这至阴之花，正是牵丝蛊的剧毒。
"娘娘可知，痛觉共鸣最妙之处，是能让人分不清真实与虚幻。"宇文怀擦去唇边血迹，将真正的蛊经残页抛在元淳脚边。月光重新亮起时，御花园里响起元昭仪凄厉的惨叫，她腕间的守宫蛊正疯狂啃噬自己的血肉。
宇文怀踏着满地支离破碎的莲花走出宫门时，听见更鼓敲过三响。秋蝉在枝头发出今夏最后一声鸣叫，他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同样沾着露水的清晨。那时他还是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而元淳捧着莲花站在先皇后身侧，裙角染着怎么都洗不净的血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