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齿轮在暗处发出细微的啮合声,楚乔的手指轻轻抚过机关核心表面凸起的饕餮纹。那是一块半人高的青铜圆盘,十二道凹槽呈放射状延伸至边缘,正中央的凹痕与她腰间玉佩形状严丝合缝。月光从船顶的菱形天窗漏下来,照得铜绿斑驳的纹路泛着幽光。
"此物名曰天机盘。"鲁世宁被铁链锁住的双手突然抬起,浑浊的眼珠里迸发出奇异光彩,"当年墨家为抵御北狄铁骑,集三百工匠耗时三载铸成十二面天机盘。若以秘钥启动,可借渭水之力掀起百丈巨浪——"话音未落,淳儿突然踉跄着扑到铜盘前,金丝雀尾簪在晃动中跌落,发出清脆声响。
"这...这是阿爷书房暗格里藏的九连环!"少女颤抖的指尖描摹着盘面螺旋纹路,"七岁生辰那日,阿爷说这是前朝巧匠留下的谜题,若能解开便赠我南海明珠..."她猛地转身,裙裾扫过地面积尘,"可那日之后书房就起了大火,阿爷再不许我靠近!"
宇文玥的剑鞘突然抵住鲁世宁咽喉:"十二年前工部尚书府灭门案,是否与此有关?"寒铁冷光映出老者眼角的泪痕。船舱外传来夜枭啼叫,楚乔忽觉腰间玉佩发烫,她记得八岁那年,养母临终前将玉佩缝进她衣襟时,窗外也有这样的枭鸣。
"当年墨家分崩离析,有人将天机盘改造成攻城器械。"鲁世宁的喉结在剑锋下滚动,"老夫苟活至今,只为阻止..."话音被破空而来的箭矢打断。三棱箭簇擦着宇文玥鬓角钉入舱壁,尾羽犹自震颤。甲板上传来重物坠水声,瞭望塔的士兵甚至来不及发出警报。
"保护机关盘!"宇文玥反手斩断鲁世宁的镣铐,剑锋在青铜盘面擦出火星,"月卫听令!弓弩手封锁二层甲板,火油准备!"楚乔被三个亲卫护着退向暗门,余光瞥见淳儿正用金簪撬动铜盘侧面的活动机关。少女发间的茉莉香混着血腥味飘来,与记忆深处某个雨夜的气息重叠。
战船突然剧烈倾斜,楚乔撞进宇文玥怀中。透过他肩头望去,二十丈外的敌舰桅杆上,黑衣人手中的连弩正对准这边。月光照亮弩机上的蛇形徽记——那是她无数次在噩梦见到的图案。玉佩突然发出蜂鸣,机关盘开始自动旋转,十二道凹槽中涌出淡蓝色液体。
"是水银!"鲁世宁嘶吼着扑来,"快放玉佩!"楚乔的手指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当她将温润的羊脂玉按进凹痕时,整艘战船发出龙吟般的震颤。渭水突然沸腾,无数青铜链从河底升起,月光下竟交织成巨大的八卦阵图。敌舰在旋涡中打转,甲板上的黑衣人却露出诡异笑容。
宇文玥的剑锋突然转向淳儿:"真正的墨家传人,该认得这个吧?"他扯开衣襟,心口处朱砂刺青赫然是倒悬的九连环。淳儿手中的金簪叮当落地,舱外火光冲天而起,映出她袖中暗藏的蛇形镖。
楚乔感觉天机盘在吸食她的记忆。支离破碎的画面里,母亲戴着青铜面具将玉佩系在她颈间,父亲在血泊中写下"楚"字,还有黑衣人袖口的蛇纹...水银己漫过盘面,战船开始自行调转方向。宇文玥的手突然覆上她握玉佩的手:"别怕,我祖父是墨家上代钜子。"
河面忽然传来号角声,十二艘蒙冲斗舰破雾而出,船头猎猎飘扬的竟是消失二十年的玄鸟旗。鲁世宁跪地长泣:"钜子令...原来钜子令尚在人间!"楚乔的玉佩开始发光,她看到宇文玥心口的刺青与铜盘纹路渐渐重合。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乌云时,天机盘终于完全苏醒,渭水化作滔天巨幕,将真相与阴谋都卷入历史的旋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