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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洵的银甲战靴踏碎朝堂金砖上凝结的晨露，十二道玉旒在他眼前晃动成朦胧的屏障。他刻意放缓脚步，让身后那袭粗麻素衣能完整落入所有人的视野——老妇人佝偻的脊背弯曲如问号，发间银丝在穿堂风中飘散，露出后颈狰狞的烧伤疤痕。
"这...这是燕北王府的..."兵部尚书突然打翻茶盏，褐色的药汤在象牙笏板上蜿蜒成河。他认出了老妇人耳垂残缺的轮廓，那是二十年前燕北王妃亲手给乳母穿的第一对耳洞。
乳母枯瘦的手指突然抓住燕洵的披风，力道大得扯断了金线刺绣。这个动作让大理寺卿瞳孔骤缩——三年前验尸报告里明确记载，燕洵乳母的右手应当在火场中碳化了才对。
"陛下！"老妇人扑倒在蟠龙柱下时，怀中的襁褓突然散开。褪色的锦绣中滚出半枚青铜虎符，正撞上太常卿的皂靴。这位掌管礼器的老臣瞬间面如金纸，他比谁都清楚，这枚虎符本该随着燕北王的棺椁葬入皇陵。
皇帝扶着鎏金扶手的指节泛白，他闻到了熟悉的血腥气。不是朝堂惯有的龙涎香，而是混着焦土味的铁锈气息，就像那夜九幽台的火场。当乳母颤巍巍举起三根焦黑的手指时，他突然觉得喉间发紧——那正是当年暗卫统领回禀"己灭口三人"时做的手势。
"老奴亲眼看见..."乳母的呜咽声被穿堂风撕扯得支离破碎，她突然撕开衣襟，露出胸口可怖的贯穿伤，"江南制造局的狼牙箭，箭头淬着南诏蛇毒！" 刑部侍郎的笏板应声而断，他想起半月前南疆进贡的毒物清单上，确实少了三瓶金环蛇涎。
朝堂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工部尚书的朝珠无端崩散，檀木珠子滚过金砖的声响，竟与九幽台那夜箭雨破空的声音惊人相似。燕洵适时抬起右臂，金丝鹤氅在穿堂风中扬起，内衬的燕北狼图腾在晨光中忽明忽暗，恰巧笼罩住乳母颤抖的身形。
"荒谬！"御史中丞的暴喝惊飞殿外栖鸦，他腰间玉带扣突然弹开半寸，露出内里暗藏的玄铁纹路。这细微的响动让燕洵唇角微勾——那正是江南兵器特有的"龙鳞扣"，当九幽台的证物匣在他手中开启时，也曾发出过同样的机括声。
乳母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从袖中掏出的素帕飘落在御前。素白绢帕上赫然印着半枚血手印，指节处残留的靛青痕迹，与皇帝藏在密室的那封密信上的印泥如出一辙。禁军统领的佩刀突然出鞘三寸，他认出了这是西疆特有的"鬼面蓝"颜料，而三日前，燕洵的暗卫刚劫掠过西疆进贡的车队。
"陛下可还记得这个？"乳母从发髻中拔出一根焦黑的银簪，当簪头刺入掌心时，渗出的血珠竟在汉白玉地面上凝成诡异的符咒。钦天监监正突然跪倒在地——这正是他当年为九幽台测算凶时用的血卦之术。
暴雨就在这时倾盆而下，冲刷着殿外盘龙柱上的陈年血渍。当血色渐渐漫成燕北的图腾时，燕洵终于开口："江南道三百死士，腰牌编号从甲戌七十九到甲戌三百二十一。"他每报一个数字，就有朝臣的呼吸重一分，"巧的是，这些腰牌此刻正埋在御史大夫别院的槐树下。"
皇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金砖上扭曲成恶鬼模样。当乳母颤巍巍捧出半块烧焦的襁褓时，他终于看清那上面用金线绣着的，根本不是燕北王世子的生辰八字，而是他亲笔写给江南制造局的密令编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