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诏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琥珀色,淳儿的指尖抚过"传位于嫡"西个字。凝固的血珠在"嫡"字最后一笔处凝结成凤尾形状,与她临摹的先皇后《璇玑图》批注中的起笔习惯分毫不差。殿外惊雷炸响,鎏金烛台突然倾倒,融化的红蜡在地面蜿蜒成蛇形,恰好指向帷幔后走出的宋贵妃。
"娘娘当心!"淳儿要去扶那疯癫妇人,却被对方枯枝般的手攥住手腕。宋贵妃发间腐臭的茉莉花香里混着龙脑气息,浑浊的眼珠突然清明如镜:"那年端阳夜宴,先皇后用雄黄酒在帕子上写血书,老奴就跪在这方青玉砖上磨墨。"她染着蔻丹的指甲突然抠进砖缝,掀开块巴掌大的暗格,里面躺着半枚虎符,"真正的诏书,要凑齐三件信物才能现世。"
五更鼓响时,刑部尚书己带着血诏冲进太和殿。朝臣们盯着丝帛上栩栩如生的血凤纹,谁都没注意七皇子悄悄用象牙笏板接住了滴落的烛泪。当大理寺卿提议验看玉玺时,老永安侯突然咳嗽着指向蟠龙金钮:"听闻孝仁皇帝曾命匠人在玉玺内设机关,诸位可曾查验?"
玉匠颤抖的刻刀挑开螭龙第三片逆鳞时,整个朝堂响起机括转动的清音。藏在和田玉玺腹中的羊皮诏书徐徐展开,暗金色的飞白体刺得众人睁不开眼。诏书末尾的"传位七子"西字用的是早己失传的鱼卵金箔,与先帝陵寝壁画上的密文如出一辙。
"七殿下十岁那年作的《河洛赋》,诸位可还记得?"宋贵妃不知何时换上女官服饰,捧着鎏金漆盒走到御前,"先帝临终前三月,曾命老奴将此物埋于御花园古柏下。"盒中《璇玑图》残卷徐徐展开,缺失的二十八宿方位图,正与七皇子冠礼时献上的《星野勘误考》互为表里。
淳儿感觉后颈发凉。她忽然想起去年冬猎,七皇子射中的白狐眼中竟有人性化的讥诮。此刻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亲王正垂首跪在丹墀下,露出的后颈皮肤上,与血诏同源的凤尾胎记若隐若现。
"这不可能!"五皇子突然拔剑指向玉玺,"定是有人仿造..."寒光闪过,他手中的青锋剑突然断为九截——断裂处竟显露出与诏书相同的鱼卵金纹。七皇子缓缓抬头,瞳孔中流转的星图与殿外晨曦辉映:"五哥可还记得,去年你强占的陇西铁矿?"
朝堂顿时哗然。工部侍郎突然抽搐着倒地,袖中掉出北狄狼头密信;户部尚书冠冕珠串断裂,南海明珠滚落地面竟化作毒虫。宋贵妃点燃特制犀角香,青烟中显出血诏缺失的下半段文字——正是用七皇子独创的"璇玑密码"写成。
淳儿悄悄退至殿柱阴影处,摸到袖中宋贵妃塞来的蜡丸。展开的密信上画着完整的信物图:血诏为凤首,虎符为凤翼,而第三件凤尾信物竟是...她猛然抬头,正撞见七皇子解下腰间玉佩——那上面残缺的螭纹,与先皇后陪葬的九龙璧严丝合合。
"三日后月食之夜,请郡主到观星台。"宋贵妃鬼魅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淳儿转头只看到飘散的茉莉花瓣,而御座旁,七皇子正将虎符按进玉玺缺口,整个太和殿的地砖开始浮现血色星图。当第一缕阳光照在"传位七子"的"七"字上时,那个温吞少年眼中闪过鹰隼般的厉色,转瞬又恢复成恭谦模样。
宫墙外的柳絮突然逆风飞扬,淳儿知道,这场始于血诏的风暴,此刻才真正掀起帷幕。而她临摹了十年的先皇后字迹,或许正是这场棋局最初的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