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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慎儿的心跳声几乎要撞破胸腔，她屏息凝神地伏在雕花廊柱后，眼看着吕禄的鹿皮靴踏过青砖的纹路。春夜的露水浸湿了她的裙角，金线绣的并蒂莲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她此刻紧绷如弦的神经。她将染着丹蔻的指甲掐进掌心，借疼痛压制颤抖的指尖，轻巧地将周子冉的画像从椒房殿的彩漆木墙上揭下?。
"画像要贴得比朱雀阙的飞檐还高些......"她想起三日前莫雪鸢叮嘱宫人时的倨傲神情。此刻悬挂在墙上的新画像看似与旧作无异，但特制的鱼胶里混了白矾粉末——这是她从随身空间里翻出的现代化学试剂，遇热便会析出结晶。当她的手指拂过莫雪鸢眼尾特意加深的朱砂时，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那抹红艳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吕禄的脚步声突然顿住，聂慎儿浑身血液几乎凝固。她看见男人腰间的蟠龙玉佩晃动着在月门处投下阴影，那是去年上巳节他亲手系上的信物。当时他说"这龙目嵌的是南海珠，夜里能照见人心"，此刻珠子折射着烛火，倒真映出她煞白的脸?。
"大人，北宫门当值的侍卫来报......"随从的禀告声救了她。待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她踉跄着跌坐在波斯绒毯上，鬓边那支累丝金凤钗的流苏纠缠着冷汗，如同她此刻千回百转的心思。随身空间里那包白矾还剩大半，是当初在红姨的囚车里，她假装风寒咳血时从现代药箱里偷藏的?。
殿内突然响起铜炭盆翻倒的声响，聂慎儿猛地回神。火舌顺着帷幔窜上房梁，热浪裹挟着画像上的鱼胶开始异变。莫雪鸢眼尾的朱砂渐渐晕染成诡异的蝶形，原本端庄的眉眼在扭曲的火焰中竟显出几分妖冶。这场景与她记忆中某个画面重叠——那年被拐至揽月阁，千岁红逼她学《踏摇娘》时，戏台上的油彩也是这样遇热化开的?。
"走水啦！"宫人的尖叫划破夜空。聂慎儿望着自己映在琉璃屏风上的影子，忽然想起初遇吕禄那日。当时他们缩在漏雨的茅屋里分食半个硬馍，他说"待我飞黄腾达，定要让你穿上云锦裁的衣裳"。如今云锦裁的广袖襦裙正被火星灼出焦痕，就像他们渐行渐远的真心?。
消息传到长秋宫时，皇后正在把玩新贡的螺钿梳篦。当听到"莫女官画像现出巫蛊纹样"，犀角梳齿应声而断，在掌心划出血线。"查！给本宫掘地三尺地查！"鎏金护甲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翡翠步摇上的东珠簌簌作响。十年前代王宫变那夜，她也曾这般震怒，当时还是良娣的她亲手将掺了砒霜的胭脂抹在宠妃脸上?。
吕禄在复道疾行时，靴底碾碎了片枯叶。那叶脉的纹路突然让他想起某日下朝，看见聂慎儿蹲在御花园收集银杏叶。"臣妾想给大人做枚叶脉书签"，她仰起的脸比新雪还白净。此刻他握着从火场抢出的残破画像，那焦黑的边缘仿佛烧穿了记忆的伪装?。
推开西偏殿的门时，吕禄看见聂慎儿正在煮茶。缠枝莲纹青瓷盏里浮着碧色茶汤，是她用空间里的龙井泡的。白雾氤氲中，她鬓间的珍珠流苏纹丝不动，像极了他们初见时揽月阁的珠帘。那时她抱着琵琶唱《子夜歌》，眼里盛着的不是风尘，而是将熄未熄的星火?。
"这巫蛊之术，你从何处学来？"吕禄将残画掷于案上，画像边角的焦痕恰巧盖住周子冉半张脸。聂慎儿垂眸看着茶汤里自己的倒影，想起被舅舅赶出家门那日，破陶碗里的雨水也是这样晃碎了她最后的希冀。她忽然轻笑出声："大人可还记得，去年腊月您发高热，是妾身用西域奇药救的您？"那药是从空间翻出的阿司匹林，糖衣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
当她说出"莫雪鸢"三字时，窗外恰有惊雷炸响。吕禄的瞳孔猛地收缩，想起半月前在太液池边，莫雪鸢曾指着聂慎儿的背影说"此女眼中有豺狼之色"。雨点开始砸在琉璃瓦上，像极了那年他们逃亡时，破庙漏雨的声音。那时聂慎儿把最后半块胡饼塞进他嘴里，自己啃着空间里拿出的压缩饼干，包装纸上的奇怪文字被雨水泡得模糊?。
此刻在慎刑司的莫雪鸢尚不知灾祸临头，她正对着铜镜练习敬茶时的仪态。镜中人的梨涡盛着蜜，与画像上妖异的朱砂判若两人。当铁链声响起时，她腕上的翡翠镯撞在刑架上，碎成三截，像极了当年在永巷，聂慎儿为她挡下掌掴时断裂的玉簪。
暴雨中的宫道积了水，聂慎儿提着裙裾奔向暴室。金丝绣鞋浸透了雨水，让她想起被红姨拐卖那日，草鞋陷在泥沼里的触感。当看见莫雪鸢苍白的脸时，她忽然想起及笄那年，她们缩在破庙里分食空间里的巧克力。锡纸在火光中闪烁，莫雪鸢说"此物虽苦，回味却甜"，如今这话语竟比刑具更灼人?。
"姐姐可曾听过'火浣布'？"聂慎儿抚摸着冰冷的刑架，"遇火不焚，反更洁净。"她将残存的画像一角举到窗前，任暴雨打湿鱼胶，"就像有些秘密，越是炙烤，越是清晰。"莫雪鸢的瞳孔突然放大，她看清了焦痕下隐约的墨迹——那是她们年少时约定的暗号，用黛笔画的三道波浪，代表"活下去"?。
当吕禄带着太医冲进暴室时，看见的是相拥而泣的两人。聂慎儿的中衣被血污染透，却仍死死护着昏迷的莫雪鸢。她抬头望来的那一眼，与十年前他们在乱葬岗逃出生天时的眼神重叠，让吕禄想起空间里那些奇怪的药片，总是裹着糖衣，内里却是苦涩?。
雨停了，椒房殿的焦木冒着青烟。聂慎儿跪在皇后面前，腕间的纱布渗出点点猩红。"臣妾愿以性命作保"，她叩首时，怀中的金锁片滑落——那是六岁生辰父母送的礼物，锁芯里藏着空间带来的微型指南针。当她说出"白矾遇热显影"的真相时，铜漏恰好滴尽子时的最后一滴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