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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日光透过茜纱窗棂斜斜洒入椒房殿，聂慎儿正倚在紫檀木雕花凭几上。殿内飘着莲纹香炉的青烟，却驱不散她眉间凝结的寒意。案几上摊开的密报尚带着鸽羽的绒絮，上面朱砂批注的"细作"二字刺得她眼底生疼。
指尖无意识地着莲花玉佩的纹路，这是前日暗卫从北疆快马加鞭送来的信物。冰凉的玉质触感让她想起前世那个雪夜，自己跪在未央宫前阶上时，掌心紧攥的也是这样一朵石雕莲花。那时的鲜血顺着指缝渗进花纹，将十二瓣莲蕊染成诡异的赤色。
"娘娘，药煎好了。"薄巧慧的声音在珠帘外响起，惊得聂慎儿腕间的翡翠镯子撞在案角，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看着那抹纤弱的身影端着青瓷药碗碎步而来，忽然注意到少女鬓间别着朵新摘的辛夷花——正是当年自己初入宫闱时最爱的式样。
药香在暖阁中氤氲开来，聂慎儿却突然嗅到一丝若有似无的沉水香。这味道让她想起三日前在宣室殿瞥见的奏章，淮南王进献的香料中混着南疆秘药。当时她假作不知，却在暗中派人将其中两匣换成了......
"当啷！"
刺耳的碎裂声划破满室寂静。薄巧慧的绣鞋正踩在青砖地面的水渍上，那是半个时辰前小宫女擦拭铜雀烛台时留下的。聂慎儿眼见那药碗在空中划出弧线，滚烫的药汁如同泼墨般倾泻而出。
"小心！"她霍然起身，广袖带翻了案上的莲纹铜镜。镜面映出薄巧慧仰倒时惊恐的面容，右手下意识撑地的瞬间，褐色的药液尽数浇在羊脂玉般的手背上。
尖利的痛呼声中，聂慎儿己经攥住薄巧慧的手腕。本该雪肤凝脂的肌肤此刻通红，却在逐渐褪去的药渍下显露出诡异的纹路。她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分明是展翅欲飞的朱雀图腾，尾羽处三道赤色伤痕，与前世永巷火场中那个神秘女子臂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疼...娘娘，奴婢该死..."薄巧慧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哽咽，额间冷汗将碎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聂慎儿却恍若未闻，指尖死死抠住那道朱雀伤疤。记忆如潮水般翻涌，她仿佛又看见冲天火光中，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女子举起刻有同样纹路的令牌，三千死士便在顷刻间血洗宫门。
案角的更漏发出细微的滴水声，聂慎儿猛然回神。眼前少女含泪的杏眼与记忆中的血色画面重叠，令她喉间泛起铁锈味的苦涩。这本是她精心挑选的棋子，父亲因巫蛊案被腰斩的罪臣之女，自幼养在永巷的孤女，本该是最易操控的细作人选。
"去取冰肌膏来。"她扬声唤来宫人，手上却不着痕迹地抚过薄巧慧腕间的旧疤。那是去年冬祭时烫伤的痕迹，此刻竟与朱雀纹路完美交融，恍若天成的胎记。聂慎儿忽然想起半月前太史令的奏报，说紫微垣有赤气贯日，主南方火德之兆。
当夜子时，聂慎儿独自站在观星台上。夜风卷起她绯色斗篷的貂毛滚边，露出袖中紧握的密信。信笺上的朱砂字迹在月光下泛着血色："淮南王己得朱雀令，疑似与前朝余孽有关。"她低头望向右手掌心，白日里沾到的药汁在肌肤上留下淡淡红痕，竟与薄巧慧手上的朱雀纹路遥相呼应。
"当真是天意么..."她轻声呢喃，任由夜风将话语吹散在星辰之间。原本打算让薄巧慧假作舞姬潜入淮南王府的计划，此刻在心头辗转成新的图谋。既然那朱雀印记能引得前世各方势力争夺，或许这道意外造就的伤疤，正是撬动如今僵局的关键。
三日后，聂慎儿特意召来尚服局的女官。当薄巧慧捧着新制的鲛绡纱衣踏入内殿时，她正将鎏金朱雀步摇插入云鬓。铜镜中映出少女右手缠着的素纱，底下隐约透出赤色纹路。
"这金创药倒是灵验。"聂慎儿状似不经意地开口，眼见薄巧慧闻言瑟缩了一下右手，"本宫记得你曾说家中祖辈擅医？"
"回娘娘，奴婢的祖父...确是太医令。"薄巧慧的声音细若蚊蝇，却让聂慎儿眼底掠过精光。她缓步走近，忽然执起少女的手腕，素纱飘落间，那道朱雀伤疤在晨光中宛如浴火重生。
"好孩子。"她指尖抚过凹凸的疤痕，语气温柔得令人心悸，"本宫记得未央宫西侧的梧桐苑，还缺个掌事的女官。"
薄巧慧惊愕抬首的瞬间，聂慎儿己经将翡翠缠丝镯套上她的手腕。冰凉的玉质恰好遮住旧疤，只露出朱雀展翅的赤色纹路。窗外忽然传来云雀啼鸣，惊碎了满室光影，却无人看见聂慎儿袖中紧握的掌心，正渗出与伤疤同色的血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