俟未期不敢想,他现在只期盼着,俟河清不要发现什么,让他陷入两难的境地。
“陈匡,但愿你是清白的,朕也希望,你不要牵连他人。”他语气深重的说了这句话。
“陛下,陛下,臣绝对冤枉呐,臣当上兵部尚书七八年,甚至有些钱可以拿,有些钱是万万不能动的啊。”陈匡急急忙忙的辩解道,面容真诚,说的是一片真心,不掺半点假意。
俟未期不想听他虚情假意,道:“等阿清出来朕再判断。”
“陛下说的好没道理,哀家居然不知,有人擅自闯入兵部,剽窃军机大事,都能被宽容。”
层层仪仗张开,叶太后一身九尾百鸟朝凤缂丝朝服,曳地而来。
叶太后是个妖媚逼人的女人,即便二十年过去了,她依旧是整个大烨最美的女子。
她迤逦地走过来,织金正红的裙摆缓缓的摩擦着地面,露出鞋尖上的绣花。
礼服厚重,显不出她的身段,却只见那张脸恍若是荣曜牡丹,华茂桃夭,一双桃花春水眸,一点朱绛含丹唇,虽然年过西十,却依旧风华不改。
如今瞧着,怎么看也就是二十五六的年纪,和俟未期站在一起就好似亲姐弟一般。
俟未期瞧见叶太后来了,心知俟河清是搜查不成了,心中暗暗的松了口气。
“俟河清!给朕滚出来,兵部是你能够随意撒野的地方吗!”他一声怒喝 ,抬脚便踏入了兵部。
俟河清飞快地将手中的书撕上几页,然后又随意一丢,朝整个书架一脚踹过去。
哗啦啦的,书落了满地。
从背后将纸递给下属,示意他收好。旋即眼角往下一拉,嘴角一下撇,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就朝俟未期走去。
“哥,你要为我做主啊。”
俟未期道:“做甚,朕没罚你就好了,谁给你的胆子,在兵部大吵大闹!”
俟河清道:“哥你不知道,我在雁北过的好苦啊,半个月不见粮,三个月不见水,盔甲破破烂烂的,兵器钝死了,数量还不够,马都十五岁了还在跑,还以为哥哥你刻意苛待我呢。”
他这一说,俟未期心肠软了大半,他道:“那你在朝堂为何不说,现在把人打了朕怎么为你做主。”
俟未期清楚,俟河清不说,大概是因为要打陈匡一个措手不及,好搜查证据。但是于他而言,最好还是不要查到,以免扯上叶徽之。
至于俟河清的损失,他日后多多补偿他就是了。
他又好言好语的说道:“阿清,可是搜到什么了。”
俟河清闻言变了脸色,恨恨地唾了一口,道:“这陈狗当真会藏,愣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俟未期道:“陈大人是清白的,又怎么会让你寻到什么。”
俟河清道:“去他娘的清白,我雁北军缺衣少食,军费每年每次都少上三西成本王可不信他是清白的!”
他声音很大大,此刻又正好从陈匡身边路过,被陈匡听了个十成十,他怒道:“俟河清你不要平白诬陷忠臣。”
俟河清闻言停住脚步,纵身一跃,便是朝陈匡胸口一踹。
他这一踹,用了七分力,只听见一道崩裂肋骨的声音,陈匡便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哥,他好生聒噪,”俟河清还未说完,便听得叶太后怒喝一声。
“放肆!”
俟河清抬头,果真又见着叶太后。
他慢慢的,慢慢的扬起嘴角的獠牙,眼底皆是不加掩饰的杀意,似乎只一眼,便能瞧见枯骨暗鸦,遍地残骸。
暴虐成性,动辄嗜杀,这是前世天下人给俟河清的评价。
现在,他似乎又回到了前世,成为了元安帝。
叶太后视线和他对上,瞳孔狠狠一缩,居然不自觉后退了半步。
俟未期似乎也瞧见了俟河清的异样,他扭过头,却见俟河清低着头,一副委屈模样:
“太后娘娘又说我。”
俟未期眉头一皱,先前俟河清的确也是不喜欢太后,觉得她太强势太严肃,但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也愿意尊敬她,叫她一声母后。
前世俟河清何止是尊敬她,甚至可以说是恭敬信服,他觉得叶太后不似其他人,对他一味的纵容,而是处处贬低他,让他知道什么东西是不能做的,什么事情是错的。
所以他愿意称她一声母后,可是谁想过这人哪里是对他“教导有加”,分明是对自己厌恶至极。
现在,这声母后,他是怎么也叫不出口了。
叶太后收敛了仪容,似乎刚刚的失态从未有过,她冷着脸,拿出训斥小辈们的仪态:
“训你?你不该训吗?”
“堂堂一国亲王,是非清白不分就跑来兵部闹事,皇室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况且兵部是什么地方!军机要事,国家机密,清王这样胡闹,先帝若是泉下有知,只怕会寒心啊。”
说着她捂住胸口,似乎被气的不轻,连脚步都有些站不稳。
美人生气,也是美得惊心动魄。
“母后,消消气,”
俟未期快步走过去,在叶太后身前微微弯身,道。
他也一首认为,叶太后即便恨着先帝,恨着纪贵妃,但是对俟河清是有那么一丝舐犊之情的。
小时候,她还命人救过落水的俟河清。
俟未期好言好语,叶太后却是不打算放过,她道:“还不命人将陈匡放下,丢人!”
“清王这样放肆目无管教,那便先去慈宁殿跪上一夜吧。另外,三千玄铁骑若是在上京,陛下安危何在?天家颜面何在?哀家敕令玄铁骑立刻滚出上京!”
“至于陈匡,俟河清打人在先,侮辱在后,待陈匡醒来以后自己去找他认错!”
她一口气说那么多,全是判决,甚至都没有想过俟河清会不会答应,在她看来,叶家在朝廷之势,孟家在朝廷之威,根本就没人敢反抗。
俟河清却不稀罕惯着她,他嘴角一勾,嘴角露出的牙齿又凶又狠,道:
“凭什么?”
叶太后没有想过他会是这样一副桀骜不驯不服管教的模样,怒道:“凭哀家是你的长辈!是大烨的太后!”
俟河清笑道:“太后娘娘说话好没道理,就因为你是长辈,你是太后,连朝政都敢干预。我三千玄骑是先帝御笔亲封,不受帝令,太后娘娘有什么资格让他们滚出上京。”
“还有,我俟河清一人犯错一人当,甘愿领罚,但不跪你。”俟河清硬邦邦说出这句话,言语是不肯退让半分。
“至于陈匡,本王也不会认错,任何欠着我雁北三十万大军的,我等三十万人万万不会放过。”
他这样说着,眸中闪过一丝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