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父亲毅然决定带着我们回到山东老家。火车哐当哐当地前行,窗外的景色如幻灯片般快速切换,我的思绪却飘回了那些试图改变却无能为力的过往。我深知历史的巨轮滚滚向前,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这种无力感如影随形,让我在旅途中始终眉头紧锁,满心忧虑。
两天的长途跋涉后,我们终于踏上了故乡的土地。记忆中熟悉的街巷依旧,只是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刚到家不久,消息便如长了翅膀般传遍了整个村子。父亲归乡的消息,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让我们这个原本平凡的家庭瞬间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很快,家里便热闹了起来。一群亲戚蜂拥而至,他们的脸上堆满了笑容,眼神中却透着我再熟悉不过的世故与精明。
“哎呀,大哥啊,你可算是衣锦还乡了!咱就知道你有这本事,出去肯定能混出个名堂来!”叔叔扯着嗓子喊道,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父亲手腕上那块在阳光下闪烁的手表,心里估量着价格。
“就是就是,兄弟,你这一回来,可给咱家族长脸了。我就说嘛,咱这家族里就数你有出息,有胆识!”大伯也不甘落后,一边说着,一边搓着手,心里打着自已的小算盘,想着能不能从父亲这里得到些好处,比如托父亲给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找个好工作。
婶婶们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道:“嫂子啊,你看看你这福气,跟着大哥享清福咯!这衣服穿在你身上就是不一样,一看就是大城市的品味。”她们表面上是在夸赞母亲,实则是在探听父亲到底赚了多少钱,眼神里满是羡慕与嫉妒交织的复杂神色。
我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看着他们那一张张谄媚的脸,心中不禁冷笑。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我早已见识过他们的嘴脸。那时,父亲生意失败,家中落魄,这些所谓的亲戚们避之不及,冷言冷语像一把把利刃刺向我们。而如今,他们却像换了个人似的,前倨后恭,虚伪至极。
父亲却始终面带微笑,礼貌地回应着他们的奉承。我知道,他并非看不出这些人的虚伪,只是多年的阅历让他学会了不动声色。他的眼神中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沧桑,或许在他心中,也在感叹着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吧。
母亲则有些不自在地笑着,她是个朴实的人,不太习惯这种阿谀奉承的场合。她不时地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和求助,仿佛在说:“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这样?”
我走到母亲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给她一丝安慰。我心里想着,这些人不过是些见钱眼开的势利眼,不必太在意他们的话。但表面上,我还是保持着礼貌,毕竟在这个讲究人情世故的乡村,不能把关系搞得太僵。
亲戚们围坐在一起,话题始终围绕着父亲在内蒙古的辉煌经历展开。父亲耐心地讲述着在内蒙古打拼的艰辛与收获的喜悦,每一个细节都被他们捕捉,成为他们日后吹嘘的资本。我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心中却在思考着人性的复杂。另一个平行世界,我们家破产后,这些亲戚们,在我们落魄时选择远离,在我们风光时又趋之若鹜,他们的行为真的只是因为金钱和地位的诱惑吗?还是说,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人们已经渐渐迷失了最本真的亲情与善良?
随着时间的推移,亲戚们的热情并没有减退。他们开始商量着为父亲举办一场盛大的接风宴,说是要让全村人都知道我们家的荣耀。父亲本想拒绝,但在众人的劝说下,还是勉强答应了。我知道,这场宴会不过是他们展示自已与我们家关系的一个舞台,而我们,只是他们满足虚荣心的工具。
在筹备宴会的过程中,各种问题接踵而至。亲戚们为了争夺宴会的筹备权争吵不休,每个人都想在其中捞取最大的好处。有人想负责采购食材,以便从中克扣油水;有人想安排座位,显示自已在家族中的地位。看着他们为了这些琐事争得面红耳赤,我心中的厌恶感愈发强烈。
父亲看着这一切,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把我叫到一旁,轻声说:“孩子,这就是人性。我们无法改变别人,但我们可以坚守自已的本心。不要因为他们的行为而影响了自已的情绪。”我看着父亲,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历经沧桑后的豁达与淡然。我点了点头,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将来如何,我都不会成为像这些亲戚一样的人。
终于,接风宴的日子到了。村子里的礼堂被装饰得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亲戚们在宴会上穿梭忙碌,表面上是在招呼客人,实则是在炫耀自已与我们家的亲近关系。我和父母坐在主桌上,看着台下那一张张虚伪的笑脸,心中五味杂陈。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大伯站了起来,端着酒杯,满脸通红地说道:“各位乡亲们,今天我们在这里为我兄弟举办接风宴,他在内蒙古的成功是我们整个家族的骄傲!我提议,大家一起举杯,为我兄弟的辉煌成就干杯!”众人纷纷响应,举杯欢呼。
我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哀。这些人,真的是在为父亲的成功而高兴吗?还是仅仅为了自已能够沾光而欢呼?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这场闹剧终将会结束,而我们,也将继续面对真实的生活。
宴会结束后,亲戚们带着满足的笑容渐渐散去。家中恢复了平静,只剩下一片狼藉等待收拾。母亲疲惫地坐在椅子上,长叹了一口气。父亲则默默地开始收拾东西,他的背影显得有些孤独和落寞。
我走上前去,帮着父亲一起收拾。我对父亲说:“爸,这些亲戚们太过分了,我们以后不要和他们来往了。”父亲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我,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亲情是无法割舍的,虽然他们有些人的行为让我们失望,但我们不能因此而放弃整个家族。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完美的,我们要学会包容和理解。”
我听着父亲的话,心中渐渐释然。也许,这就是生活吧。有欢笑,有泪水;有真诚,有虚伪。我们不能因为看到了人性的黑暗面而放弃对美好的追求。在这个平凡的乡村里,我们依然可以坚守自已的本心,过着属于自已的真实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