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请喝茶。”苏煦举着茶杯伸到师傅胸前。
烨翰音被苏煦哄得全然没了脾气。
他这一生收育了数十个弟子,到头来却唯有苏煦伴于身侧,且苏煦亦是最适宜修炼画符解咒之术的弟子。
当初苏煦提出要下山历练,他虽心中满是不悦,却终究还是应允其离去。
苏煦这一去,烨翰音心灰意冷,当即立誓往后不再收纳弟子,只愿在这朝山门中了却余生。
然苏煦终究还是归来了,还携回一个半妖小孩。
烨翰音勉强接过茶杯,轻抿一口后置于一旁。
“且说吧,为何带回一个半妖?”烨翰音摆出一副洗耳恭听之态。
“师傅,他便是我一直寻觅之人,还望师傅能将他留下。”
烨翰音闻言,眉头不禁突突跳动,面露些许为难之色,“哪一家仙门会收容一个半妖为弟子?我看你定是仗着为师的宠溺,有意刁难于我。”
苏煦听闻此言,神色顿时一缓,知晓师傅这般言语实则已是默许,不过是仍在嗔怪他下山之事。
“师傅,徒儿知错了,往后定当常伴师傅左右。”苏煦趋近,亲昵地挽住师傅臂膀撒娇,仿若重回幼年时光。
如今的他愈发有了凡人的情感,有了七情六欲,知晓贪欢喜乐。
烨翰音轻咳一声,眼角却难掩笑意。
“罢了,既如此,便留下吧,只是为师不会教导于他,你需自行担起此责。”
“徒儿自当尽力,师傅宽心便是。”
“天色渐晚,你且去歇息吧,昨传信回山,我便吩咐婴焕将西侧院子收拾妥当了。”
“多谢师傅,师傅待徒儿真好。”
“休要贫嘴。”烨翰音被苏煦逗得双颊泛红,摆了摆手示意其退下,“速速离去,为师要打坐静修了。”
“是,师傅也早些安歇,弟子告退。”苏煦退下后,茶寮内重归寂静。
弟子离去的日子里,烨翰音过得颇为孤寂,总觉身边似缺失了什么,直至此刻方明了,原是少了苏煦的陪伴。
他已离不开苏煦了。
烨翰音活了百余载,本以为自已心如止水,可一涉及苏煦之事,内心便难以平静。
这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在悠悠岁月中,已渐成无可替代之人。
只叹那懵懂徒儿,何时方能洞悉自已的心意。
烨翰音苦笑着,哪有心思打坐,拉开一侧门扉,望着荷塘中悠然游弋的鱼儿陷入沉思。
此时,一道黑影缓缓自角落浮现,在烨翰音身旁幻化成一位无面的成年男子模样。
“主人,灵剑宗送来请柬。”黑影递上请柬,其上覆着一层灵韵之气,唯有特定之人方可开启。
烨翰音漫不经心地拆开信函,匆匆扫视一眼,旋即冷笑一声,将请柬弃于一旁。
黑影见状,满心疑惑,“主人可是要拒绝?”
烨翰音未予回应,转而对纸灵吩咐其他事宜。
“今年乃是他们的收徒大会吧,倒还能记起我这等被视作旁门左道之人。”
黑影缄默不语,心底却为自家主人感到一丝悲凉。
百年之前,朝山门威名远扬,远胜如今的灵剑宗。
奈何朝山门出了一名不孝弟子,以画符解咒之术在尘世为非作歹,自那之后,朝山门便渐趋势微。
岁月流转,朝山门渐渐淡出世人视野,也再无人将其视作魔道门派。
…………
在朝山门安稳下来后,枝满生成为了苏煦的弟子。
他虽身为半妖,却在画符解咒一道颇具天赋。
久而久之,就连烨翰音亦改变了初始的态度,闲暇之时也愿对枝满生加以指点。
今年酷暑来得颇早,山中数条溪流皆已干涸。
唯有朝山门后的小溪尚存,每至傍晚,便有诸多小动物汇聚于此休憩觅食。
苏煦送苏善至山门口,悉心叮嘱:“定要用心向学,若在灵剑宗遇有麻烦,即刻传信与我。”
“主人放心。”苏善满含不舍地向苏煦躬身行礼,而后转身向着山下离去。
他暗暗立誓,定要勤奋修习,不负主人所托。
苏善怀着忐忑之心赶了五日路程,途中不乏趣事见闻,盘缠亦耗费大半,终在最后一日抵达灵剑宗设于阳城的集会之处。
测灵堂。
这名字若仅差一字,苏善恐会误认作灵堂。
门口人头攒动,两名身着黑衣的灵剑宗弟子在门前维持秩序。
苏善左右顾盼,只见诸多十几岁的孩童,至于哪一位是阡泊,他实难分辨。
看来唯有待测试通过之后,再仔细找寻了。
苏善依序排好队列,未几便轮到他了。
灵剑宗的灵根测试甚是简易,只需以银针刺破指尖,挤出一滴鲜血滴入其中。
血液与特殊药水相混,便能引动血液中的灵气。
但凡体内蕴含灵气之人,血液亦会携有少许,借此便可精准判别此子是否契合。
而那些血液中灵气淡薄之人,自是难以符合灵剑宗的收录标准。
苏善刺破指尖,将血滴挤入,静静等候片刻,只见白瓷碗中的液体泛起银色光辉。
“恭喜,你已通过测试,拿好此腰牌,这是明日进入试炼之地的通行凭证,若不慎遗失则无法补领,去内堂吧,会有人引领你前去安置住处。”
“多谢。”苏善接过腰牌,随着其他过关者一同步入测灵堂内部。
他暗自诧异,原来只有通过者方可入内,怪不得门口那般拥挤。
引路人将他们带至大堂后便转身离去,接替之人是一名少女,开始讲述此处的规则。
“恭喜诸位,你们手中的腰牌,便是通过测试的明证。楼上设有四人一间的厢房,可自行挑选室友,亦可随机分配,诸位且上楼安歇吧。”
苏善瞧着手中腰牌,又瞅瞅那些兴奋雀跃奔上楼去的众人,亦跟随其后。
眨眼间,二楼房间便已客满,苏善转至三楼,却发现三楼亦无空房。
他继而登上四楼,逐间查看后,在最角落的房间寻得一处空铺。
房间内共设四张床铺,中间以一书架相隔,彼此仍可相互瞧见,毫无私密可言。
不过,他们皆是前来参加灵剑宗收徒大会之人,其中不乏家境贫寒者,此地对他们而言仿若天堂。
苏善行至第二张空铺前,从柜子中取出被褥与枕头,身旁右侧的男孩好奇凑来搭话。
“你年岁几何?瞧着似比我们年长几岁。”
“十九。”苏善浅笑回应,“你呢?”
男孩憨笑着抹了抹嘴角油渍,“我今年十一,我娘说,入了仙门,便可一生衣食无忧,也无需担忧生老病死。”
“你切莫要过早欢喜。”苏煦未多做解释,继续着手铺床之事。
在这灵剑宗的收徒大会之中,苏善深知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仙门百家要的是天赋极佳者,而不是养老的废物,哪有那么舒坦之事。
苏善铺好床榻后,便坐在床边整理思绪。
他深知此次灵剑宗之行责任重大,不仅要探寻阡泊的下落,更要在这仙门中努力修习,提升自已的修为与能力。
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心中默默盘算着明日试炼可能会遭遇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