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孙妙青两把头两边簪着的粉色珍珠流苏,安陵容郑重的看着她。
“我觉得妙青你的精神太放松了,虽然娘娘答应帮你撂牌子,但你自身也要谨言慎行,不要行差踏错为好。
比如那些进殿阅选的姐姐们,如果你因为心里有底,行事不够稳重,在皇上面前说错话做错事,那就是殿前失仪了,到时候皇上不计较还好,若是真计较了,华妃也救不了你了,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家族,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听到前两句的时候孙妙青还不以为然,但听到最后,想了想如果是真的,将给兄长给家族其他姐妹带去的灾殃,她突然白了脸色,眼神惊恐的看向安陵容。
陵容见自已说的话她总算是听进去了,但人也吓到了,这可不好,忙上前一步轻抚她后背顺气。
“别怕别怕,姐姐只是见你来选秀就像是来玩儿一样,想叫你郑重些,稳稳当当的过了这一关。没想到吓到你了,是姐姐的不是,姐姐给你赔不是。”
好在这姑娘虽然受了些惊吓,但本质上还是个没心没肺的娇娇儿,安陵容安抚了一阵儿,很快就又恢复了状态。
安陵容这才算安心下来,本着好心想给点提醒试试看能不能帮这姑娘避开一劫,若是弄巧成拙提前弄崩了对方的心态,那这冤孽可就落到自已头上了。
“妙青谢谢姐姐提醒,定当安下心来稳稳当当的,待咱们出了这皇城,妙青再向姐姐郑重道谢。”好在是个听劝的,也没迁怒自已。
看她说话时候声音虽轻,但眼神郑重,已经去了几分之前的玩闹之色,安陵容也微微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小手,正想说不是什么大事,远处黄归全拉长着声调的唱名声遥遥传来。
“传,安陵容,易冰清,江如琳,戴莹,刘莲子,戚思琴六人觐见~”
安陵容来不及再说什么,忙先低头再次整理下身上的衣服,孙妙青也上上下下仔细帮忙看了看她的衣裳头发首饰,肯定的向安陵容点了点头示意一切都好。
安陵容向着她点了点头,露出一抹安抚的笑容,这才挺直腰背,端着仪态向着黄归全走去,按照刚才报名的顺序六人排成一排,被黄归全带着进入到延辉阁中。
“松阳县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年十六,上前觐见~”
随着唱名太监的高喝,安陵容步履从容向前迈了一步,端重下跪,拜礼。
“臣女安陵容参见皇上太后,愿皇上太后万福金安,福绥安康!”
皇帝胤禛此时正是意兴阑珊之时,连神情都露出了几分倦怠,今日上午倒是有认真阅选满蒙秀女,就没看到有合适的,最后没办法了也只能指了几个家世合适的留用。
下午参看汉军旗,到目前为止也没遇到满意的,可皇额娘在旁边看着,也不能就这样甩袖离去,也只能勉强压着不耐烦在这坐着,心里着实是有些厌烦了。
眯着眼睛甚至都没向着几个秀女看去,正打算老规矩摆摆手叫这组秀女也下去,安陵容的问安声响起,清晰明亮,隐隐带着昂扬之气,珠玉相撞般叮咚作响,如夏日中的小溪汩汩流过心田,似带着水汽的微风顷刻间安抚了他心中的躁郁之气,不由眼神一亮,凝神向下望去。
女孩儿身姿纤细,莹莹跪倒,但不见时下女子常见的娇柔之态,反而肩膀舒展,脊背挺直。
头低着,只能见到面容白皙莹润,乌发如漆。
身着蓝襟浅绿旗装,错落的小巧花朵绣花与头上简单的珍珠首饰相得益彰,让人一眼看去仿佛春日天高气爽,花开几朵,微风轻抚枝头。
整个人清清爽爽,在烈日下不像其他秀女花红柳绿闪耀夺目,反倒窥见几分温润平和,还没见到面容心下就满意了几分。
开口的声音就带了几分出来,“起来回话吧,陵容?是哪两个字啊?”
皇帝的声音从高堂传下,在空阔的殿内盘旋着似有悠扬的回音,显得缥缈而威严,安陵容低头闭了闭眼,这声音是如此熟悉而又陌生,阔别了一生之久,皇上,臣妾又回来了。
“谢皇上体恤。”听话的站起身来,仍尊着规矩低着头回话,“回皇上,臣女的名字取自所赖天地宽,川陵容老叟。”
“哦?”皇帝感兴趣的挑了挑眉,“虽有桃花源,顾盼终夷犹。所赖天地宽,川陵容老叟。上有千仞梯,长啸高峰头。下有九曲渊,汗漫乘轻舟。相携三五辈,日出课西畴。以此乐长年,人生当何求。”
“这是释函是的《岁晏》,你父亲是佛教徒?”
“并不是,臣女并不知自已名字的含义,学习诗词时曾刻意寻找含有陵容两字的诗词,最后因这首诗所描绘的历经世事后对美好平静生活的向往以及对山川奇景描写的旷达所折服,就经常用这句诗来解释自已的名字了。”
“哦?我想想。桃李尚为容,青草被陵阿,无声化蝶拍,有韵山鸟歌。这首陆文圭的《春日不出》不是也很合适你这样的闺阁女子?”
“是,陵容也曾读过,春风,桃花李树,花蝶嬉戏,山鸟高歌,很美,但陵容还是更喜欢《岁晏》的苍莽厚重还有对人性的剖析后的理解释然。”
“哈哈,好,看来你也颇通辞赋啊,心性也旷达宽厚,可还读过什么书?”皇帝倒是来了谈兴,颇有兴致的问道。
“回皇上,臣女家中藏书不多,除了识字的启蒙书,其他都是有机会看什么书就看什么,没有挑拣的余地,因此读过的书多半是诗词和游记等杂书。”
“哈哈哈”皇上的赞许透过朗笑声准确的传达了出来。
“好,条件有限还能不懈寻求读书的机会,是个好女子,抬起头来。”
安陵容知道这是皇上对她最后一步的考核了,凭借之前对话之中适当透露的才情心性,只要她不是貌丑无颜,相信皇上都会乐于将她留在身边红袖添香,做一朵解语花的。
皇帝远远望着安陵容微微垂眸抬起头来,果然皮肤白若脂玉,眉若墨痕。最出彩的是那一双小鹿般大而温柔的眼睛,轻柔含羞的目光从密密的眼睫后面悄悄探出来,让人油然生出一种怦然心动的怜惜。
不禁开口赞道:“安卿生的弱质芊芊楚楚动人,言辞却凌凌有林下之风,心胸开阔行事豁达,很好。”
旁边的太监一直关注着皇帝的脸色,见皇帝连连开口称赞,如何不知何意,再转头看太后,见太后面容平静,虽看不出喜怒,但到底没有出声阻止,忙高声宣道:“安陵容,留牌子,赐香囊。”
安陵容闻言立刻行礼谢恩,立即有小太监端着托盘来到身前,托盘上放着一只粉红金线绣兰花的香囊,安陵容摘下衣襟上挂着的姓名牌放入托盘中,又拿起香囊收好,就安静的退后到一边。
后面几个秀女资质一般,皇帝没再开口问过什么多余的话,很快就走过流程,安陵容也跟着一起退出了延辉阁,被引路的小太监再次送回到了宫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