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五四一听,忙停下脚步道:“是啊,三玉姨婆,哦还有秋娥婶子,东金婶子哈。”
林春秀甩了下辫子,微笑地看着老太婆们。
“嗯你们看看,这新娘子没打扮就这么漂亮,要是打扮起来那就更不得了。”满头白发,口中镶着个金牙齿的谢三玉,掀动着两片没多少血色的薄嘴唇说道:“哎,这细伢子也挺招人喜爱的。”
这时,太阳又从云层里钻了出来,尽管是秋末了,还是有点晒人。张五四便说道:“没事到屋里坐坐,喝喝水去?”
“好呀,好呀,我就等着你们这句话哟。”谢三玉连忙说着,露出的金牙齿黄灿灿的。
这谢三玉六十五岁了,生了四个儿子二个女儿,在家里在村里,总会有意无意地流露出一种引以为傲的优越感来。农村嘛,所有人都有“拳头意识”,就是谁家儿子多,谁就腰杆硬,说话做事潜意识就较少顾忌。
每个月与老伴轮流着在四个儿子家吃饭,有事就老伴帮做。她一年到头基本上就做甩手掌柜,东窜西窜,不管别人有没空闲,逮着就聊,尽是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或是自家谁比较孝顺谁很不懂事之类的,常引发一些摩擦和纠纷,大家背后称她为“搅舌婆”。她大儿媳曾提醒过她注意点儿,却被她大大地训斥了一顿。
谢三玉的老伴是个泥匠师傅,可能是给他生了这么多男丁的缘故,他很顺从老婆,又很勤俭,也很能干,一年到头总有接不完的泥匠活,家境比一般人要好些。四个儿子都早已娶妻生子,其中大儿媳妇也是换亲来的。
她知道蓝招娣娶了儿媳妇,还是个俊俏姑娘,本就曾寻思什么时候去串串门,认识认识,拉拉呱,现在张五四发话邀请,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他们来到春秀家厅堂,春秀热情地让座,麻利地倒水。
寒喧几句后,谢三玉的薄嘴唇又掀动开了,笑呵呵地说:“五四姑娘,你昨天带他们去回门的吧,有没有等路的呀?”说完还向钟秋娥和陈东金挤了挤眼。
春秀赶忙说:“有的,是煎南瓜饼,我去拿。”
当春秀欲转身去拿时,却犯了难,她根本就不知道那南瓜饼被婆婆放到哪去了。
扫了一眼厅堂里没见着,春秀又去里间看了下,也没见着,出来便道:“我到灶房去下。”
张五四连忙把松树根塞给春秀抱,说道:“我去吧。”
她知道,春秀是找不到的,因为蓝招娣就是个十足的管家婆,什么东西都要自已管,尤其是吃的东西,更是保管得死死的。一串钥匙总挂在裤带上,成天叮叮当当的,要知道那些钥匙都是小铁棍似的,细长细长。
“哎呦,我就开玩笑随便问的,真的是不要,我家里二儿媳昨天煎了不少南瓜饼,我都有点吃厌了。”谢三玉摇着头说道,话的真假可能只有她自已才知道。
张五四心知肚明这谢三玉的品性,很快就从自已家里把剩下的五个南瓜饼拿了三个过来,欲分给老人家们一人一个。
谢三玉看着金黄黄香喷喷的南瓜饼,喉头难以掩饰地蠕动了一下,摆手道:“哎呀,我说了真不要的,你还这么作真呀,那我们三人共一个吧,每人尝一点就行了,估计你们亲家也没有送多的。”
话没说完,就伸出手接了一个,然后推着张五四的手让她收回其他的南瓜饼,钟秋娥和陈东金自然是不会去接的了。
谢三玉把南瓜饼先掰了弱三分之一给钟秋娥,然后把剩下的掰了两份,翻过来翻过去对比了下,把较小的一份给了陈东金,正想送到嘴里又犹豫了一下,然后从自已的这份掰出拇指甲般大的一点,塞到松树根嘴里,也不顾自已的手干不干净。
张五四看到这一幕,心中有些不悦,但脸上还是带着笑容地说道:“你们快尝尝这南瓜饼,可香了。”
谢三玉很快吃完了自已的那份南瓜饼,意犹未尽似的说:“嗯,是好吃,不比我儿媳妇做的差。”
张五四连忙说:“这里还有呗,都拿去吃吧。”
谢三玉看了一眼张五四道:“不用了,我儿媳妇说午饭有好吃的。”心里却想,自已刚才太客气了,一人吃一个就好了,现在再要来吃,就不太有面子了。
咂吧着咂巴嘴巴,谢三玉自然少不了查户口似的向春秀问这问那,时儿又以过来人或好心人自居,教导春秀如何做个好老婆好儿媳,别像村里的谁谁谁谁谁谁那样不像话。
春秀抱着松树根,只微笑地听着,偶尔点下头。
张五四见状,赶紧插话转移话题,聊起一些其他家常。
过了好一会,谢三玉感到话不投机似地,招呼钟秋娥和陈东金一起起身告辞,
谢三玉带着她们来到离自家较近的一棵大樟树下坐下,又讲开了,“这林春秀好小气哟,她自家的南瓜饼就不肯拿点出来给我们尝。”
“她不是说没找到嘛,可能是被蓝招娣放起来了。”陈东金道。
“我看她那是借口。”谢三玉撇嘴道,然后又话锋一转,“你们注意到没有,这林春秀脸蛋子这么俊不说,屁股还又翘又圆,该是个会下蛋的好种,那也很有分量,以后很能养孩子。”
“嗯,你说的没错。”钟秋娥应声道,陈东金这下也点了点头。
“不过,自古美人多坏事,就怕容易招惹是非哟。”谢三玉口无遮拦地道,突然用手掩了下自已的嘴巴,心想,好在刚才没说自已当年的身材不比林春秀差多少,否则不也在说自已?
“可不是嘛!”钟秋娥随声附和,“不过春秀看上去倒是挺善良本分的。”
“这难说喽!”谢三玉摆摆手,“长得漂亮的女人,哪个不心气高?时间长了指不定怎么着呢!”
“好啦好啦。”陈东金听不下去了,“人家春秀才刚嫁过来,现在就说人家这些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