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春秀缓缓地站起身来,拢了一下齐耳短发,面带微笑,轻轻地向着四周点了点头,让人感到十分亲切。
赵启龙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接下来要说的第二件事情是,大队部经过认真研究和慎重考虑,提议由林春秀同志担任我们队的记工员,看看大家有没有意见?”
话音未落,场上又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这一次的掌声比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其中还有好几个人兴奋地高声呼喊起来:“好啊,真是太好了!” “这个提议太英明啦!”
“我们同意!”
“我们没意见!”
大家争先恐后似地表示赞同。
“我有意见!”
突然,一个响亮的女声让全场静了下来。
大家唰地一下转头,有点出乎意料地循声望去,原来是寡妇陈菊花。只见她站起身子气鼓鼓地说道:“村里知根知底的人很多,为什么让一个人生地不熟的人来做记工员?”
“情况不熟很容易,不用几天就熟悉了,主要是要信得过的人。”赵启龙起身说道,陈菊花会有意见,他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早就与周运通争论过陈菊花的小叔子人选,只是没曾想她会在这大会上公开提出来。.
“是啊,春秀我们信得过!”
“我们相信春秀!”
很多人再次纷纷附和着。
陈菊花又道:“做都还没做,你们怎么就说信得过?”
“就凭她活雷锋救人,凭她大公无私辛辛苦苦争山林,就足够值得信任了!”
“那你想让谁做呀,说出来看看?”
“难道你陈菊花自已想做记工员?大家信得过吗?哈哈哈~”
有人小声嘀咕道:“呵呵,一个寡妇人家,还这么狂。”
另一人捂着嘴巴,凑近那人的耳朵,小声道:“自恃有人撑腰呗。”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怼着陈菊花。
陈菊花被这些话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我可没这么说,也懒得去做什么记工员,你们别乱扣帽子。”
众人又一阵哄笑,这让陈菊花更加难堪,好像还嘟囔了一两句,但声音很小,大家没听见。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春秀站起身来。
春秀这是第一次参加这里的社员大会,又都讲着自已事,难免有点紧张而激动,但她控制得很好,微笑着开口道:“大伙也别为难菊花姐了,她也是为了集体的事吧。有疑虑也是正常的,毕竟关系到大家的利益。如果有更好的人选,就让其他人去做,如果大家依旧信得过我,那我也一定会认真负责地去做。”
.春秀的话既宽容又谦虚,还充满自信,大家又是一阵鼓掌。
有人还小声嘀咕:“春秀就是大度。”
“就是,要是我,可没这么好惹。”
陈菊花哼了一声,却也没再说什么。
看到现场热闹不停,赵启龙伸出右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保持安静。等众人稍微安静下来后,他才继续开口说道:“好了,大家有不同意见可以提出来,看看还有谁有意见的?”
“没有!”“没有!”“没意见!”
大家又此起彼伏地纷纷发声。
“好,既然大家对春秀做记工员的事,几乎都没有意见,那下面呢我就给大家详细说一说关于今年秋收冬种方面的事了。”
赵启龙说完,环视了一下四周,全场一片寂静。赵启龙开始详细讲述秋收工作的计划,并提出这个圩天后的第二天正式开镰。讲到冬种工作计划时,他还提到会引进一种新的农作物品种,这种作物耐寒耐旱,产量还高,如果试种成功,明年大家的收成有望大大增加。社员们听到这儿,眼睛都亮了起来,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周运通一直没有说话,也似乎没有合适的说话机会,特别是对于春秀做记工员的事,这一方面是大队上定的事,自已可是当着大队领导、工作队的同志和春秀的面同意过的,现在社员们基本上就是一边倒支持林春秀;一方面这陈菊花又在场,她表示有意见。这样显然是让他左右为难,说同意还是有意见都必定会伤害到其中的一个,所以他一直选择了沉默。
他心想,这陈菊花真是胸大无脑,不,是头发长见识短,因为她的胸虽不算小,但与春秀的比起来却又算不上大,怎么这么不识时务,在这里就公开反对起春秀来了?这可易触犯众人的啊,自已可没那么傻,你菊花若要对自已发难,就再想对策呗,反正自已现在不卷入就是了。但这毕竟是社员大会,自已总不能啥事都不发声,不体现一下政治队长的存在吧。
想到这,周运通便咳咳了两声,然后说道:“工作队傅干部,社员同志们,刚才,启龙队长把我们队秋收冬种的事作了具体的安排,我没什么不同意见。我就补充两点,一点是希望大家多多支持、配合工作队傅干部同志和生产队上负责同志的工作。第二点是希望大家能够继续发扬大寨大队人的精神和愚公移山精神,艰苦奋斗,同心同德,打好秋收冬种这一仗。下面,让我们一起欢迎工作队傅干部给我们讲话。”
不得不说,这周运通还是有两下子的,说起话来还是比较严谨。一方面,他不易被人觉察地特指对赵启龙秋收冬种的安排没有不同意见,而没说对启龙所说的包括记工员的事也没有不同意见,这让他好在陈菊花面做解释工作。另一方面他说要支持配合生产队上负责同志的工作,这实际上包含了要支持配合记工员春秀的工作,因为记工员虽不是队级干部,但也是生产队上的一方面工作的负责人。这样说他也等于支持了林春秀或是间接讨好了林春秀。末了,又还不忘拍一下工作队干部的马屁,以显示他有主见、有政治思想觉悟,甚至不忌惮于与生产队长争风头。
其实他何止不忌惮于与赵启龙争风头,他内心深处还想着怎样把赵启龙拱下去,自已来当这个生产队长呢,毕竟生产队长的权力比政治队长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