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淹厨房的风波结束以后,我又收拾了很久才彻底把地板上的水迹清理干净。
用来擦水的抹布已经变得很脏,与其再浪费一番我的力气清洗,不如直接扔了它。还有这个破热水器,一起丢掉,我才不想看见这个“罪魁祸首”在我眼前出现。
我找了一个大塑料袋,把那些东西通通扔了进去。
傍晚的时候,我走出家门,看见胡栎正好也要出门。
“这么巧,你也要出去吗?”我们同时说了这句话,然后同时笑出了声。
“对,我打算出去吃点东西,你呢?”
“我打算把这些没用的垃圾扔了,堆在家里让人看了好心烦。没想到人每天要产出那么多垃圾。”我摇摇头。
“走吧,一起。”他提议道,“有没有可能,人类就是垃圾的一种呢?”
他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
“我觉得自已就是。”我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楼道的宁静。
他转过头,平静地望着我,缓缓地说:“那你就是可回收的有利垃圾,不像某些人,是散发着辐射的有害垃圾。”
我笑了起来,止不住的大笑,手里的垃圾几乎都要摔下楼去。
“你安慰人的方式真的很清新脱俗。”
“如果能安慰到你,那我的语言就没有白费。”
“走,等下我请你吃晚饭。”
一直飘落的雪花,暂时停止了,我们走进清冷的寒夜中。
我把垃圾扔进小区门口的垃圾箱,突然看到一只小流浪猫,正在垃圾桶上面翻着东西。
它在冷风中颤抖着,楚楚可怜的样子。
“咪咪,快过来。”我招呼着流浪猫。
但是它只是转过头警惕地盯着我,一动不动。
“你快过来呀,我这里有好吃的。”
一旁的胡跃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只见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猫粮,我把它倒在手里,吸引着猫咪的目光。
大概是闻到了食物的香味,猫咪缓缓地靠近我,舔着我手里的猫粮,吃的很香。
“你竟然随身携带猫的食物,太不可思议了。”他说。
“是的,我总是随身携带一把猫粮,以防遇到我喜欢的猫。我很喜欢猫,但是,我的力量有限,也救不了那么多流浪猫,所以我只能尽自已微薄的能力,有机会就喂它们。但如果真的要把它们带回去圈养起来,我觉得我做不到。”
“为什么呢?”他问我。
“因为这是一条生命,我需要对它负责,而我处于一个很慵懒的阶段,我连自已都不想对自已负责,每天都吃方便面随意应付……”
我专注地看着小猫吃饭,心里有一种悲凉的感觉,我可能永远都学不会养宠物,我内心的一部分已经死了。
猫咪吃饱喝足就拍拍屁股走了,在雪地里留下一小串脚印。
我怅然若失地看着它消失在雪地里,向它送上我最美好的祝福。
“其实我们两个确实应该好好认识一下。你搬来有一段日子了,但是我们各自都有各自的事情,所以就一直在忙。”胡栎说道。
“是啊,我们住那么近,今天你还帮了我一个大忙,让我请你吃饭吧,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我恳求道。
“其实不请我吃饭也是可以的,你可以给我打钱。”
“你更需要钱吗?”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哈哈,开玩笑的,钱是个好东西,我猜你没有。”
“什么?!”我感觉自已最丑恶的秘密被暴露在了陌生人的面前。
“我瞎猜的,如果你很有钱的话,应该不会来这个偏僻落后的小城市吧。”
“为什么有钱就不能来了?”
“因为有钱你就可以用钱去解决很多问题,你就会去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逃到一个小地方……”
“我就不能是过腻了城市生活,换个地方找找新鲜感吗?”我努力瞎编道。
“现在是冬天,有钱人都在热带的海边度假。除非是去滑雪,可是这里的滑雪场很小,设施也很一般,所以他们不会来。”
他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说的好像你就是有钱人一样。”
“其实都是我乱说的,我刚吃了药,所以请原谅我的胡言乱语。我讨厌人类,所以我很少出门,出门让我焦虑。车流、人群、各种噪音……”
“什么药?”
他摇摇头,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你说吧,其实我也没那么正常,我也是喝了一口酒才出门的。不然我都不会跟你社交。”
“阿普唑仑。”他突然开口说话。
“你吃的药?”
“不是,是我的名字。”
“什么?”
“当然是我吃的药了,抗抑郁药。”他语气平淡,看起来就是一个正常人。
面对成年后惨淡的生活,任何人都会疯的,只不过他们都装得很正常而已。
“好吧,那你感觉怎么样?”我问。
“挺好的,我又恢复正常了,还能够像个正常人那样和你对话。”
“正常还是不正常,都是别人规定的。对了,既然你这么讨厌人类,我刚搬来的那一天,你怎么这么热心帮助我?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你应该冷漠地跟我擦肩而过啊。”我好奇地问。
“这个啊……”他沉思了一会,开口道,“因为你很像一个人,她在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小区的时候也帮助了我,热情地给我指路,提起我的行李,微笑着欢迎我。”
“你说的她是个女人吧?”我问。
“嗯。”
“八成是喜欢你。”
“不见得。”
“那后来呢?你们之间没有发展出一段情缘吗?”我坏坏地笑着。
“没有。”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冷冰了起来,好像这个夜晚的冷空气那样。
“发生了什么?她其实有男朋友?她其实结婚了?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好人?”我追问道。
“她去世了……”他欲言又止。
“啊,抱歉……”
“没关系,都是去年的事情了,我已经走出来了。”他挤出一个笑容。
死亡的沉重沉淀在空气中。
“不聊这些了,我们晚餐吃什么呢?既然你在这里待了那么久,你应该知道这附近好吃的地方吧。”
我转移了话题,夜晚已经够冷了,不需要再把心解剖出来,扔在冰天雪地中,让它冰冻凝固,最后变成硬邦邦的一块冰。
我有一种清楚的直觉,来到这里的人都是满怀心事的,或者就是有一段难以启齿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