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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察到他的情绪，千翎安静坐着，配合地不吭声。
“过了这么久，你都没有跟我提起那些事，我以为你可以不在意，我也可以装作忘记。”
程翊说着，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然后眸中溢满了失落。
“我很后悔，当初做的事，对你造成的伤害。”
这突如其来的郑重道歉，让千翎有点懵，她顿了下，才开口。
“刚才，我没想故意说那些的……只是话没过脑子，直接就说出口了。”
“谁让你总欺负我……”
她小声说了句，突然有丝懊恼。
“你……你当我没说过好了！”
程翊盯了她半晌，像在出神。
“欺负你？”
看程翊的反应，千翎眼睛骨碌转了圈，打定了主意，她要把这事儿赖到他身上。
于是，她机灵地连连点头，言之凿凿。
“对！你就是欺负我。”
说完，像觉得不够似的，她再接再厉。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下次看你还敢不敢。”
“咬人？”
程翊忽地抬起眼，静静看着她，手指在桌上一下下敲着，重复道。
“那不然呢？”她底气十足。
程翊突然笑了声，摸了下鼻尖，自言自语。
“我竟然自已挖坑自已跳，被你钻了空子。”
“你说什么？”
千翎眨巴着眼睛，没反应过来。
程翊眼睛一眯，舌尖在牙关滑过一圈，立即反客为主，握住她的胳膊，用力往怀里拽。
看着她因受惊而放大的瞳孔，程翊忽地笑了。
“你说的欺负，这种算不算？”
千翎被这一拉，差点鼻子撞鼻子，她还没来得及挣扎，先一步陷进那双迷人又危险的眼眸里。
好不容易从这美貌中挣脱出来，她红着脸，又羞又恼。
“算，当然算！”
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到她面前，虎口卡住下巴，拇指食指捏上她两边脸颊。
程翊来了兴致，“那你咬我试试？”
千翎正打算上嘴咬，可惜那只手很有眼力见，飞快收了回去。
她揉揉脸蛋，有点委屈。
“你看，你就是在欺负我！”
“欺负你这么有意思的事，我下次还敢。”
程翊不仅不收敛，反而更加嚣张，接着顿了两秒，倒回头说正事。
“刚才的道歉，是为我过去犯下的错，你到底懂不懂，笨蛋？”
“我知道。”
千翎点点头，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怒道：“说谁笨蛋呢！”
程翊摇摇头，有点无可奈何。
“一天天稀里糊涂的，连自已究竟哪里受委屈都搞不明白。”
把她数落完一顿后，像是认命般的，程翊压低声音，似是呢喃般开口。
“算了……反正从今以后，你还有我。”
操场上的人声沸腾了两日，终于停歇下来，运动会在秋雨连绵中结束了。
高三生面临高考的巨大压力，早已摆脱高一高二的贪玩稚嫩，无需老师的督促，自觉进入了新一轮的学习状态。
以实验班的学生们尤甚。
姑姑和姑父发现千翎的腿伤后，不放心让她再坐地铁，每天早晚准点开车接送。
千翎自已在学校也减少了走动，课间除了上厕所和打水，其余时间都窝在座位上埋头学习。
算算日子，她已经连着两周没跟子舒去小卖部扫货了。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冬季已至，天气越来越冷。清早起床，外面的天色一日日失去了光亮，窗外光秃秃的枝桠愈发显得伶仃。
未等6:30的闹钟响起，千翎又一次睁开了眼。
露在外面的鼻头冰凉，她吸了两下鼻子，伸手摸向床头柜上的空调遥控器，按下开关键。
吃完热乎乎的南瓜粥和鸡蛋，刚起床时的冷意全然散去，千翎回房间背好书包，姑父也拿上了车钥匙，准备出门。
姑姑从厨房里走出，见她校服里只穿了毛衣，催促她又在外面套件羽绒服。
随着月考的临近，班级里的气氛日渐紧张，每个人都不敢懈怠。
教室里没有暖气，为防冬日寒意钻进来，只能紧闭门窗，导致二氧化碳浓度过高，呼吸间尽是浊气。
“磁感应强度B和系数k的关系为B=3B0/(3-k)。”
解出答案，千翎舒了口气，从混沌的电磁场中暂时脱身出来，手里捂着课间打的热水，她望向结满水汽的窗玻璃。
走廊上人影稀少，偶尔匆匆走过的学生，只能看到个雾蒙蒙的轮廓。
千翎将手握成拳，在玻璃上按出个痕迹，又用指尖在上面戳出几个圆点。
窗户上出现个胖乎乎的小脚丫，她又接连印了好几个。
对着这一串曲折蜿蜒的脚印，她无声笑了下，心头压抑散去几分，又重新拿起笔，埋头和楞次定律左手定则继续缠斗。
子舒裹着厚厚的棉服外套，来到实验班外，隔着结满水汽的后窗望进去，只看见一片黑压压低下的脑袋。
两人已经好些天没去小卖部，想着千翎腿伤差不多好了，今天难得天晴，两人溜去小凉亭，吃吃零食聊聊天，岂不妙哉。
子舒抬手，想抹去窗户上的水雾，找千翎坐在哪，可抹了半天，才发现水雾是结在里面的。
嘴里叹了口气，她这糟糕的物理常识。
这一番动静，被教室里的人察觉，有人停下笔，抬起头望向窗边。
尽管看不清脸，可望过来的目光却出奇得锐利，穿透玻璃上的朦胧水雾，直直刺向她。
这些目光里含着的反感……
和那天周卓天看她的眼神，一模一样。
子舒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突然觉得无所适从起来。
目光一滞，她注意到前窗上一串模糊的脚印，往里看去。
窗边坐着的人，正是千翎。
每个大课间，都跟她一起溜去小卖部的好朋友，此时正聚精会神做着题。
那认真无比的侧脸，与那些视她为异类的“好学生”们，是一个样子……
子舒忽地垂下眼睛，沉默起来。
千翎本来就是好学生，她一直都知道，却从来没想过，好学生这个身份，是她没办法得到的。
可现在，她意识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