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周六要月考,下午董怀斌没拖堂,五点四十准点放学。
千翎把书塞进书包,抱着剩下的厚厚一摞,走出教室。
姑父的车停在北门外,看见放学人潮里千翎的身影,姑父迎上前,接过她怀里的书。
回到家后,姑姑刚好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见两人在玄关处换鞋,姑姑走过去掂了两下千翎鼓起的书包。
“呵,真重!”
梁旭从卧室里走出,正处于青春期的男孩身形瘦高,个头窜得太猛有些驼背,看到玄关处的人后,开口。
“爸,表姐,你们回来了。”
下一秒闻到满桌子的菜香,梁旭立刻坐到桌边,来不及坐下,便拿起筷子伸向糖醋鱼。
姑姑“啪”一声,拍下儿子的手,皱着眉头训斥。
“饿死鬼投胎啊,人都没上桌呢就想吃!”
“噢。”梁旭悻悻地放下筷子。
姑姑朝千翎招手,温和道:“千翎,快放下书包,去洗个手,咱们开饭。”
“好。”
千翎接过姑父手里的书,回到房间放好。
吃完晚饭,千翎回到房间,把考试范围内的文言文和古诗词背了遍,接着开始收拾第二天考试用的东西。
客厅里,梁旭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姑姑和姑父坐在一旁,压低声音讨论着。
他们这个侄女,学习从没让大人操过心,可是因为哥哥嫂子的事,高三两次月考的成绩明显退步了。
两人怕往伤口上撒盐,一直没敢明着问,只悄悄摸摸从千翎考试前后的精神状态中略窥一二。
房间里,千翎像个飞速旋转的陀螺,正打算把犄角旮旯搜寻一遍。
这次考前一没拜孔子,二没投币许愿,她还是有点信这些玄乎东西的,心底没个底,便想把之前期末考试,程翊给她的那支笔找出来,好歹能有个心理支柱。
明明记得放在书桌第二个抽屉里的……
她怎么就找不着。
翻箱倒柜的声音传到客厅,姑姑和姑父面面相觑,心里头同时打起鼓来。
侄女不会考前焦虑……摔东西了吧?!
姑姑瞟了眼旁边《灌篮高手》看得起劲儿的儿子,一个巴掌拍过去。
“都快中考了,还在这看电视!”
“今天周五,明天周末,这可是国家法定休假日,不是看书学习的时间。”梁旭啃着苹果,振振有词。
姑姑又拍过去一巴掌,“啪”一声清脆地响起。
“什么歪理?看看你表姐,都分到实验班了还那么努力,也不知道跟人家学学。”
“是!表姐优秀,表姐好,表姐是名副其实’别人家的孩子’,可不是你亲闺女!”
梁旭啃完最后一口苹果后,站起身走回房间。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姑姑训斥了一声。
千翎房间的声响仍旧未停,姑父拉着姑姑商量了一小会儿,想出个计策后,姑姑走进梁旭房间。
于是,梁旭拿着南山市去年的中考数学真题卷,“咚咚咚”敲响了千翎的房门。
听到敲门声,千翎从书桌底下钻出来,打开门。
表弟梁旭已经长成了大男孩,高了她半个头。
被姑姑家接过来住后,她跟梁旭都要上学,见面的机会大多是在饭桌上,到现在为止,两人单独交流的次数屈指可数。
小时候,她家跟姑姑家住一个大院里,两人相差三岁。
梁旭成天跟在她屁股后头,小奶音一口一个“表姐”叫得亲热,捧得她大有女王范儿。
后来老房子拆迁,两家都搬走了,因为距离,来往逐渐没那么密切。
她跟梁旭慢慢长大,离开那一方大院后,走向了不同的路,有了各自的圈子和朋友,也因此而生疏。
“表姐,有道数学题不会做,想问问你。”梁旭指着最后一道大题。
千翎接过卷子,扫了眼题干,大致明白了解题思路。
“别站门口了,进来我跟你讲。”
“哦。”
梁旭点点头,进门之前,朝沙发上伸长脖子瞅的两人使了个眼色。
姑姑和姑父长舒一口气,悬在嗓子眼里的心这才落回原位。
夜晚,千翎躺在床上,手机定好闹钟,塞在枕头下。
刚才把房间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能找到那支笔。
最后,她打开之前程翊送的许愿瓶,拆开里面一只纸星星,写下“月考fighting”,重新叠好后,塞回瓶里。
没有“福笔”显灵,至少能沾沾程翊的学神气息。
月光清寒,透过窗子洒进屋内,一片静谧月色中,她安然闭上了双眼。
周六傍晚,两天的月考结束,千翎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
天空蒙了层暗色,一片青灰中,雪花缓缓飘落到结了冰的地面,一同走出来的人群发出小声的惊呼。
千翎伸出手,一瓣雪花打着旋儿落在她手掌心,只一瞬便化开成小滴的水。
今年的第一场雪,赶在十一月末的时候到来,衬得天气愈发寒冷了,风扑在面上,她被理综搅和得超长待机的脑袋,乍得清醒过来。
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余光里,一道身影在身旁站定。
她扭过头,看见程翊轮廓鲜明的侧脸。
他校服外面穿了件短款黑色羽绒服,上半身鼓鼓囊囊的一团,一张脸在黑色的簇拥下,显得异常清俊生动。
“考得怎么样?”
程翊张口说话,嘴里吐出一股股白气。
“还好。”
千翎说着话,下半张脸埋进围巾里,看他背着大号黑色书包,开口问:“你要回家了吗?”
“先回寝室拿点东西,再回去。”
两人在路上并肩走着,一排路灯齐刷刷亮起,发出氤氲暖黄的光,雪花缓缓飘落,有一片落到她的睫毛上。
千翎眨眨眼,那片雪花被暖得化开,打湿了她的眼眶。
“冻哭了?”程翊出声。
“被你的笑话冷到了。”
千翎扯出个笑,说完,从口袋里抽出双手,装模作样地搓着哈气。
“嘶——好冷!”
程翊看她表演,嘴里不屑地吐出三个字。
“幼稚鬼。”
她皱了皱鼻子,哼了声。
“你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