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又走了走,正准备回去时,迎面差点撞上一人。
“贵妃娘娘当心。”弘昼想扶阿芙一把,却被静妘拦住了。
静妘:“和亲王自重,奴才们会好好护着主子的。”这个和亲王看面相就不正经,她可不想再让他给阿芙泼上脏水。
弘昼一愣,倒是没想到阿芙身边的奴才也跟她一般气性颇大,不过也不意外,她都位列贵妃了,宫里头谁敢给她气受?
对上阿芙不屑的眼神,弘昼觉得前日受伤的胳膊又疼了起来,他觉得自已贱得慌,她越烦他,他越想往上凑。
阿芙对进忠使了个眼色,要他将跟着的人弄走,她想看看这个和亲王到底想干什么。走到偏殿坐了会儿,阿芙有点口渴,青苑便去拿酸梅汤了,进忠守在远处,她身边独留了静妘一人。
没过多久,弘昼就推门而入,这人进来就说了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哟,宜贵妃怎么也在这儿?”
阿芙没理他,这人就顺杆子往上爬:“是在等本王吗?”
“你宴席上吃什么了,味儿这么大?”阿芙捏着鼻子翻了个白眼,揶揄他几句后,也不想再跟他兜圈子:“你要做什么?”
弘昼轻笑:“本王能做什么?”对于阿芙给的羞辱已经司空见惯,丝毫没有被刺到。
阿芙本想说他能做的多了,却又觉得无趣,反正这人也不会承认,领着静妘就想离开,却被弘昼拦住了。
“贵妃娘娘别急啊,今晚的戏还多呢。”弘昼说完,如愿看见阿芙脸色一变,笑的更加灿烂。
“你若是一直跟本宫打哑谜,就滚远点。”阿芙没好气,看向弘昼的眼神极为冷漠,“我说过,你不要想着往我面前凑,我现在是不方便给你的个教训,可我不是个好脾气的。”
弘昼见阿芙真的急了,连自称都变了。站在门口,挡着两人的路,不肯挪步:“贵妃娘娘瞧,这烟花可好看?”
他去年除夕在山西时,有人为讨好他,贡上了这些新奇的烟花,不比寻常的烟花一瞬即逝,这种烟花会在空中停留一会儿。他让人专门制些,带到了京城。
“瞧!”弘昼指向天空,阿芙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在烟花消失之前,她瞧见了一朵盛放的花。弘昼见她望着天,盯着她说道:“是芙蓉花。”
这种一瓣一瓣重叠在一起的花卉烟花是最难制作的,不过好在,赶上了。
阿芙不喜欢烟花这种只开一刻的事物,可这一刻她必须承认,这花很美,很好看。
弘昼伸出手,触碰起天上的芙蓉花,慢慢说道:“好看吗?”没等阿芙回答,他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我觉得,很好看。”
静妘拉了拉阿芙的裙摆,将人唤醒,又瞥了弘昼一眼,开口说道:“和亲王,你为何一直拦着娘娘?”
阿芙听见静妘的话,意识到弘昼好像是在拖时间,被蒙在鼓里的感觉非常难受,现在她心里空落落的,极为不安。
正想往外闯,却被门口守着小厮们拦了下来,扭头一瞧,进忠倒是没被人发现,应该是去搬救兵了,阿芙转头看向弘昼那张死脸,也懒得管别的了。
“你把我拘在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有,你说宫里有好戏,到底是什么意思?”阿芙越看越气,恨不能扇这人两下。
静妘见一时间走不开,先扶着阿芙坐下,“主子别动气,您现在可不能太激动。”
阿芙的大氅遮住了她大半的身形,弘昼虽然知道她有孕了,却也只在此刻她侧坐着,才能隐隐瞧见腹部有些许弧度。
按下心头的不快,弘昼抬手让小厮去拿点茶水过来,阿芙饮了几口,解渴过后,抬手就将茶盏推到了地上。
“快点让我出去!这里头有碎碴子,扎着本宫你们都别想好过!”阿芙对着门口守着的人说道。
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是阿芙许久不曾感受到的,砸完东西过后,她才意识到应该往弘昼脑袋上砸。
弘昼刚想说话,就被外头的动静打断了话语,扭头看去,为首的是傅恒,领着一队侍卫将门口守着的小厮全都押解了下去。
傅恒扫了弘昼一眼,下跪对着行礼赔罪:“微臣救驾来迟,宜贵妃恕罪。”
阿芙摆了摆手,看见侍卫里头有个虎背熊腰的,察觉到她的眼神,和甫抬头看向了她。阿芙本想离开,现下却准备先出出气。
傅恒押解人离开之前,对着阿芙低声说道:“弘昼右手臂受了伤。”
人走完之后,和甫才从外头走进来,弘昼看见和甫,虽然奇异,却也没有多想。阿芙一个眼神过后,和甫就将人按在了地上。
弘昼大怒:“你做什么?”和甫力气极大,任凭弘昼如何挣扎,他都没卸力。
阿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的比花蜜都甜,看起来心情不错:“和亲王是不是受伤了啊?”她抬脚踢了踢他的右手,又轻轻踩了踩,看见弘昼吃痛的神情,笑意更深。
和甫知道阿芙想做什么,拉出弘昼的右手,双手将人按住,单膝跪在他身上,压住他的左臂,不许他乱动,免得伤了她。
阿芙抬手,静妘点了点头,稳稳的扶住了她。阿芙试探性踩了几处,最后下脚的地方是手肘,弘昼疼的脸上都有了薄汗。
微微抬高腿,狠狠地踩了下去,耳边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好似折断枯枝一般。随后响起的,就是弘昼没有忍住的哀嚎。阿芙再看向他时,他面目狰狞,满脸是汗,通红的脸色退去后,取而代之的是惨白的面容。
“柳…娉…娉音…”弘昼张口说话时,嘴边渗出了许多鲜血。
迎上他近乎吃人的眼神,阿芙轻轻笑了笑:“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要你的命。这算什么?断了一条胳膊而已,再接上就是了。”
和甫低声说道:“只不过接上之后,就没那么好用了。”他丝毫不觉得阿芙狠毒,从小到大,若是阿芙想杀人,他肯定是拿刀帮她的人。
况且弘昼害得阿芙缠绵病榻许久,只是断了手,太便宜他了。
“你!”被和甫放开之后,弘昼在地上,他瞪着双眼,不明白兆惠怎么会帮着阿芙。
阿芙见他疑惑,对着和甫勾了勾手,将人唤过来之后,双手揽住他的胳膊,面对着弘昼,吻上和甫的唇。
不言则言,弘昼此刻分不清心中是愤怒更多,还是痛苦更多,又或者是忮忌…他吐出一口血唾沫,说道:“你!你为何如此对我,那杯酒是我敬的,可下毒的人不是我!你如此迁怒于我,难道我不冤吗?”
阿芙才不听他辩驳:“即便不是你,跟你也脱不开关系,你冤不冤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草菅你的人命,又怎么了?我现在,就想踩断你的腿。”
“你…你为何如此…水性杨花?”
阿芙听他说完,觉得这人实在是神经,懒得理会。弘昼见她要离开,赶紧问道:“难道皇兄对你还不够好吗?”
阿芙看得出来,弘昼不是在为弘历出头,只是想为自已鸣不平,却没有立场罢了。
她嗤笑一声,极为鄙夷地看向弘昼:“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又有什么立场问我?一个投胎投得不错的东西,还真以为自已有几分本事,我若是生出你这种货色,早就溺死了。”
“你自恃不比皇帝差,觉得自已文武双全,怀才不遇,可你在山西可做出什么成绩了?担了个亲王的名头,占着官位,像个蠹虫一般。你,比得上谁?”
…
和甫处理好殿里的一切,又带着浑浑噩噩、不省人事的弘昼离开后,阿芙才抬脚往外走。
刚出门,就看见惊慌失措的李玉正在寻人,瞧见阿芙之后,匆匆跑来,气都不敢喘:“贵妃娘娘,您跑哪去了?皇上都急疯了,若不是傅恒大人回禀皇上,说您在偏殿睡着了,皇上还不知道要如何震怒呢。”
“皇上已经赶过来,娘娘可在殿里等着,外头风大。”
慢慢从刚刚的激动中回过神来,阿芙突然觉得头有点疼,眼前也有点发黑,静妘扶着她站稳后,远处的弘历三步并作两步赶来时,看见捂着头的阿芙,赶紧问道:
“怎么了?头晕吗?李玉!去传太医!”
阿芙晕乎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倒在弘历怀里之时,突然想到自已喝过的那杯茶…
昏过去之前,她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喝外头的东西了…
“阿芙?阿芙?你怎么了?”弘历将人打横抱起,抖了抖阿芙,见她没有反应,急的不行:“滚去找太医啊!围着朕做甚?贵妃若是好好的,便罢了,若是…”
弘历一路疾步赶回永寿宫,叶天士已经在殿里候着了,将人轻轻放进被窝里,竹瓒搬了椅子过来,让他好坐在床边。
叶天士看着弘历心急如焚的眼神,顶着重重压力,把脉过后,又看了看阿芙的脸色,如同睡着了一般。心里有了定论,心也放了下来:“皇上不必担心,娘娘只是嗅到了曼陀罗花的花粉,昏了过去,不过好在娘娘闻得不多,过会儿就能醒过来。”
“皇上放心,这花粉对娘娘和娘娘腹中的胎儿没有任何影响,不过为了稳妥,微臣会开一副药为娘娘清除余毒。”
弘历听完,悬起的心也落了下来,不过有了这么一出,再加上阿芙久久找不见人,他也没心思去什么宴席了,吩咐李玉去乾清宫一趟,让人都散了。
…
阿芙醒来之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竹瓒端着汤药,柏然端着甜汤,两人见她醒来,扶着人坐起来用了药,又为阿芙漱了漱口,正巧这时青苑和静妘也推门进来,几人的眼神汇聚之后,都落在阿芙身上。
阿芙问道:“怎么了?”
静妘想先问问阿芙的身子如何:“主子可有不适?”
阿芙摇摇头,觉得她们有事瞒着自已,扫了她们一眼,最后还是竹瓒没憋住,说了出来:“主子,刚刚长春宫走水了。”
“什么?”
青苑跟着说道:“今晚的宴席上,皇后娘娘先行离开了,明明已经睡下了,可不知为何,七阿哥所居的偏殿烧起来了,傅恒大人带着侍卫们去救火,可…七阿哥救出来时,已经…”
这件事太大了,阿芙一时间还没能回过神来。静妘给阿芙披上袍子,拍了拍她的背,慢慢说道:“主子不是在偏殿时就觉得不对劲吗?现在想想,和亲王怕就是因着这个拦着主子的。”
“可…他拦着我,和长春宫起火有什么关系呢?”
青苑赶紧说道:“主子,奴才刚刚去长春宫瞧了瞧,魏璎珞并不在,问了明玉,她说魏璎珞的父亲摔伤,她回去探望了。”
静妘听完,将一切不对劲都串了起来,厉声说道:“主子,您现下须得让个腿脚利索的,领着您的腰牌去一趟魏府,得立刻将魏璎珞带回宫!”
静妘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说过话,阿芙意识到事态严峻,点了点头,吩咐竹瓒去拿东西,青苑出去找人,做完之后,两人累的不行,却不敢松懈,端着茶盏坐在一起,等着听静妘的解释。
静妘:“这一局,如果没出意外,应该就是冲着长春宫去的。皇后娘娘听了他人进言,裁减了宫人。而皇后娘娘早产,原本足够的人手就有些少了,可那时,皇后娘娘也不敢乱用人,只能这么将就着。”
静妘:“可正因为长春宫缺人,看顾七阿哥的人手不够,又逢除夕,人多眼杂,魏璎珞又被调虎离山弄出了紫禁城,出事也不奇怪。而和亲王,应该就是想趁乱除掉魏璎珞,拦着主子,除了心思不正,就是防着您。”
青苑点点头:“奴才打听过了,魏璎珞是在除夕宴,皇后娘娘离席回宫之后,才出宫的。”
静妘继续说道:“不过和亲王就算是不拦着您,他也能在魏璎珞出宫之后得手。若是这么说…”静妘又想了想,突然想起来领着侍卫们押住那群小厮的傅恒…灵光一闪!
静妘:“我明白了!和亲王堵您,就是为了调走傅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