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宴当日,魏无羡早早便来了兰陵。
因蓝忘机需与姑苏蓝氏一同出席,与其他家族应酬,便将蓝思追与蓝景仪皆交予魏无羡。
花园中,一群人簇拥着一人,手中皆捧着礼物。
江厌离方才应酬完一群同辈夫人,尚未稍作休憩,饮口茶,便又有一群小家族的家主,携礼前来寒暄。
魏无羡带着两个小孩适时出现在众人眼前,行至江厌离跟前,道:“没瞧见少夫人累了,还一个劲的往上凑。要巴结金家,就寻金光善和金子轩去。”
几位家主见来人是魏无羡,不敢多言,放下要送的礼,便匆匆离去。
而今虽己鲜有人提及诡道,也几近忘却,姑苏蓝氏尚有两位仙诡同修的修士。
他们仍害怕魏无羡,并不是忆起他是个邪魔歪道,而是怕他如今蓝二夫人的身份,这可比金家少夫人更不可招惹。
魏无羡扶江厌离坐下,为她重斟一杯热茶,“我的好师姐,你可消停会儿吧。满月宴交由金子轩操办即可,才休养了一个月,身子哪能受得住劳累。”
江厌离接过茶杯轻抿一口,干涩的喉总算稍得舒缓,“今日来客众多,子轩一人恐难以应付,我稍微帮衬一二,他也能轻松些许。”
魏无羡道:“金子轩一人不行,尚有金光瑶在,金夫人与金光善身为金凌的祖父母,理应也会相助,何须你来。再不济,也可让蓝湛或江澄搭把手,你好生歇着就是,有的是人供你使唤。”
江厌离轻笑一声,见魏无羡身后探出两个小脑袋,其中一个还未曾见过,便借此转开话题,“这孩子是谁家的?瞧着倒是面生。”
魏无羡将蓝景仪带至江厌离面前,道:“这是蓝景仪,比思追小一岁,算是我与蓝湛新收的弟子。实在不便将他们二人独自留在姑苏,蓝湛今日又需随蓝家队伍出席,便只能由我带着了。”
江厌离在石桌上取了一把糖果递过去,“思追,景仪,来吃糖。”
蓝景仪见了糖果,双目放光,恨不得将江厌离手中的糖都拿走,奈何手小,抓了一大把,也只有三西颗。
蓝思追则不同,仅取一颗握于手中,恭谦道:“多谢……唔,师伯。”
蓝景仪见此,也有样学样,“多谢,师伯?师伯是什么?”
江厌离一怔,问道:“为何称我师伯?”
蓝思追道:“阿娘的师姐,便是师伯。”
蓝景仪歪着头,奇怪地望着蓝思追,道:“谁是阿娘?”
蓝思追扯着魏无羡的衣角,示意蓝景仪,这便是他的阿娘。
他己记入蓝家族谱,列于蓝忘机名下,魏无羡乃蓝忘机之妻,无论往昔如何,现今于情于理,他皆应称呼魏无羡一声娘亲。
蓝景仪不明,亦不解,何谓之阿娘,何谓之师伯,于他的世界,并无此二人。
江厌离望向魏无羡,道:“思追还喊你娘亲呢。”
魏无羡挠了挠头,道:“思追记于蓝湛名下,算作蓝湛的儿子,他喊我一声娘,其实也没错。不过景仪不是,他是蓝老头托付给我们的,双亲己逝。”
江厌离颔首,未再多问。
见花园无人,她起身道:“阿羡还没见过阿凌吧,可要去看看?”
魏无羡激动道:“好啊好啊!小侄子取字否?”
江厌离道:“还没,本来是要取的,但阿澄说,此事须你来。”
魏无羡笑道:“这样啊,算他有良心,还记我这个大师兄。”
江厌离带着他们走向偏殿,为照顾金凌,特地为金子轩和江厌离安排了一间更加宽敞些的屋子。
一路上,魏无羡苦思冥想了好几个字,却无一能令自己满意,似乎再精妙的字,也难以匹配江厌离的儿子。
偏殿内,几名侍女始终守在一张小床边,小床上的孩子稍有异动,她们便立刻聚拢上前,唯恐那孩子有丝毫不适。
江厌离推开门,领着魏无羡与两个孩子一同进入殿内。
侍女们见她归来,恭敬地施礼,而后退至一旁。
江厌离向魏无羡招了招手,“阿羡,过来,你看,阿凌睡着的模样,是不是很可爱。”
魏无羡应声走到小床边,凝视着眼前熟睡的婴儿,心也不禁柔软起来。
以他与蓝忘机的容貌,若能育有一子,想必也会如此惹人喜爱。只可惜,他生不了,只能再多瞧几眼师姐的儿子了。
这张小床架的有些高,蓝景仪个小,根本够不着,他又蹦又跳,结果依旧徒劳徒劳一场。
无奈之下,他只得使劲拉扯魏无羡的衣角,颇不情愿地张开双臂,“抱抱!我也要看,抱我看。”
魏无羡看着紧拽自己衣角求抱的蓝景仪,又瞧了瞧旁边踮起脚尖、探着脑袋却只能望见床沿的蓝思追。
无奈地轻叹一声,蹲下身子,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一同抱了起来。
他的臂力虽不及蓝忘机,但抱起两个小孩还是轻而易举的。
蓝思追和蓝景仪望着胖乎乎的金凌,不禁轻声惊叹,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比自己年幼许多的孩子。
小床颇为宽敞,魏无羡为他们脱去鞋子,将他们放置在床上。
两个小孩各据一方,围绕着另一个更小的孩子,此景瞧来,也是颇为可爱。
蓝景仪或许是实在好奇,伸手轻戳了一下金凌的脸颊,引得金凌轻声呢喃。
蓝思追见状,轻轻拍开蓝景仪的手,道:“景仪,不要戳,会将他吵醒的。”
”蓝景仪略有些不悦,道:“可是,他的脸看上去好软。况且,醒来后不就能与我们一起玩儿了吗?”
说罢,他作势又要去戳金凌的脸颊,岂料此时,金凌忽地皱起小脸,仿若被他惊扰,要哭了。
蓝景仪的举动霎时僵住,抬起的手悬于半空,一时不知所措,心中只知自己怕是闯下大祸。
蓝思追亦不敢吭声,端端正正地跪坐在金凌一侧,纹丝不动。
须臾,金凌睁开双眸,凝视着身旁多出的人,都是生人,他心中不由害怕,嘴唇一颤,眉头一蹙,哭声随之而起。
蓝景仪惶恐地站起身来,钻入魏无羡怀中,轻声致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吵醒你的。”
魏无羡面带愧色地将蓝景仪抱起,“抱歉啊师姐,景仪太顽皮了。”
江厌离微微一笑,并无责备之意,“不怪景仪,阿凌睡醒便爱哭,不是景仪的错,你也别怪他。”
蓝景仪蜷缩在魏无羡怀中,望着金凌哭得如此响亮,心中惴惴不安,鼻头一酸,也想哭了。
江厌离正欲上前将金凌抱起来安抚,却见仍陪在金凌身旁的蓝思追,抢先将金凌抱了起来,轻柔地拍打他的后背,抚慰着他。
一个未满三岁的孩童抱着刚满月的婴儿,看上去倒有几分诙谐。
不过,金凌在他怀中,没一会儿便止住了哭声。
江厌离惊讶道:“哎呀,阿凌向来不喜外人抱的,思追好生厉害,一哄便不哭了。”
蓝思追被江厌离夸赞得有些腼腆,将金凌放回原处,略带羞涩道:“没有没有,是阿凌本就乖巧。”
江厌离轻抚他的头,道:“哪有,阿凌平素就是个爱哭鬼,只有思追能让他一下子止住哭声,思追真棒。”
蓝思追被夸赞后,脸上并满是欢喜,这是他回到魏无羡和蓝忘机身边后,鲜少展露的笑容。
平日里,魏无羡和蓝忘机总是不自觉地将更多的关注放在调皮捣蛋的蓝景仪身上,却忽视了一首乖巧懂事的蓝思追。
如今忆起,他们这么久以来,着实有些过分。
只因蓝思追听话懂事,便一首将他搁置一旁,即便他做得再好,也难以获得他们的赞赏。
魏无羡轻叹一声,默默地反省着自己的过错。
“思追。”他轻声呼唤着蓝思追。
蓝思追闻声转过头来,魏无羡便学着江厌离的样子,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赞扬道:“做得很好,不愧是当哥哥的。日后也要多多照顾你的两个弟弟,但他们若是犯错,可不能包庇他们。”
蓝思追听闻,心情大好,用力地点了点头。从前那些时常被忽略而产生的不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迅速站起身来,想要扑进魏无羡的怀中。
然而,他刚刚起身,却又突然坐了下去,仿佛背后有一股力量拉住了他。
当他回头看去时,额头的抹额顺势滑落下来,而抹额的尾端,正被金凌紧紧拽在手中,似乎还想要往嘴里送。
魏无羡分明看到了全过程,却故作惊讶道:“哎呀呀,不得了,阿凌的力气可真不小啊。”
江厌离急忙上前扯开,将抹额交还到蓝思追手中,面露难色道:“阿羡,阿凌并非有意为之,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魏无羡将蓝景仪放下,接过蓝思追手中的抹额,为他重新系好,说道:“都是孩子,做不得数,而且过不了多久就会忘了的,无妨。”
闻言,江厌离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蓝家这抹额,可真是个危险的存在。
没了抹额,金凌的小脸上明显流露出不悦之色,蓝思追担心他又要哭,于是伸手握住了他的小手,充当抹额。
小婴儿抓到东西会本能地攥紧,蓝思追刚把手放入他的手中,他便紧紧握住不肯松开了。
一旁的蓝景仪看到此景,也爬了过去,抓住了金凌的另一只手。
在外人面前,他似乎总是会不自觉地模仿蓝思追的一言一行。
可想而知,待到他长大,必定会是个不怕天不怕地,只怕蓝思追的主。